勐拱矿区的雨林被浓雾笼罩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瘴气。破烂张穿着厚重的胶靴,艰难地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随着前面的矿工。
脚下的腐殖质里,隐约可见一些绿色的翡翠碎渣。这些碎渣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泛出微弱的星点荧光,仿佛在黑暗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这是矿脉露头的征兆,预示着地下可能隐藏着丰富的翡翠资源。
突然,领路的克钦族汉子停下了脚步。他熟练地挥舞着砍刀,劈开了眼前茂密的藤蔓。在藤蔓的背后,一个坍方的矿洞出现在众人面前,宛如一只巨兽咧开的嘴。
半截青铜匣子卡在岩缝里,匣子的表面布满了明代水师特有的锚链纹。这些纹路在岁月的侵蚀下,依然清晰可见,仿佛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
“这是三天前炸出来的。”矿工头领掀开了覆盖在矿洞上的防水布,露出了里面摆放整齐的七块蒙头料。这些蒙头料被精心地摆成了北斗七星阵的形状,其中最大的一块来自后江场口,黄盐砂皮包裹着,脱沙处露出了苍蝇翅般的闪光,这是玻璃种翡翠的典型特征。
矿工头领腰间的银酒壶引起了破烂张的注意。酒壶上刻着沐英征滇图,精美的图案展现了当年明军征战云南的壮丽场景。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酒壶的壶嘴却镶嵌着东厂鹰首徽记,这与沐英的形象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破烂张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那枚翡翠扳指,然后将其轻轻按在青铜匣的锁孔上。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锁孔处突然崩出一团朱砂粉,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色花朵。
匣子被打开,里面露出一张残破的丝帛。丝帛上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但仍能依稀辨认出上面绘制的是一群锦衣卫押送着一块巨大的翡翠原石的场景。而在路线的终点处,赫然标注着“麓川宣慰司”几个字,这正是沐王府的旧地。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一旁的矿工们突然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齐刷刷地向后退去。与此同时,洞壁上开始渗出一股山泉,泉水在石臼中迅速积聚,形成了一滩血红色的液体。
“这是……赤龙吐珠!”有人惊恐地喊道。赤龙吐珠是缅甸矿工们最为忌惮的一种异象,据说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然而,破烂张却并没有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到。他的目光紧紧落在手中的扳指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陆大人……”突然,矿工们的头领双膝跪地,直直地盯着破烂张手中的扳指,满脸敬畏之色。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的纹身——那是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而在天枢位上,原本应该镶嵌着一枚古钱的地方,此刻却嵌着一枚沐王府的虎符。
这枚虎符显然年代久远,上面的朱砂已经与翡翠粉混合在一起,在矿灯的照射下,泛出一层诡异的绿光。
“祖训说,持陆氏印者来取七宝,没想到我们等了四百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头领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对讲机突然炸响缅语警报,探矿队的德国牧羊犬冲着东南方狂吠。无人机轰鸣声由远及近,墨镜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那块莫西沙料子,两亿收!”矿工头领突然抡起铁镐砸向岩壁,裂缝中滚出块水石料,皮壳上的苔藓竟拼成“青龙归海”四个篆字。
破烂张用地质锤轻敲石料,回声如古寺晨钟。这是帕敢老坑水石特有的“铜磬音”,明代《格古要论》记载“其声清越者,藏帝王翠”。紫外灯扫过苔藓缝隙,365nm波长下显出道环形荧光——正是陈老地图上澜沧江大回弯的轮廓。
“要快!”头领掀开伪装网,矿洞深处竟藏着明代沉船木改装的解石机。檀木齿轮咬合处包着鲨鱼皮,这是郑和船队特制的防潮工艺。砂轮切进水石料瞬间,整座矿洞突然震颤,劈开的截面露出抹帝王绿,色阳得能把人眼刺出泪来。
“满色龙石种!”矿工们的矿灯齐齐聚光。翡翠内部棉絮天然形成关公提刀纹,刀锋处一丝金线贯穿,正是地宫青龙刀的微缩版。墨镜男的无人机突然俯冲,探照灯下可见翡翠芯子裹着枚玉印——印文与陈老那方“解州关氏”严丝合缝。
枪声炸响时,破烂张抱着玉印滚进矿车。子弹打在沉船木上溅出紫檀屑,混着翡翠粉尘在矿灯下形成七彩雾霭。
矿工头领吹响牛角号,岩壁暗门轰然洞开,明代矿道里灌出的穿堂风带着硝石味——与地宫丹炉的烟气一模一样。
狂奔三里后,水晶洞窟豁然眼前。钟乳石间吊着七个青铜匣,北斗阵型中央供着块未雕的翡翠原石,皮壳上的颟带天然勾出《出师表》全文。头领用银酒壶浇湿原石,水痕显露出“汉寿亭侯”的阴刻纹——正是关帝庙残碑的拓印。
“万历十二年,沐府用陆将军带来的七宝镇住龙脉。”头领撬开青铜匣,里面躺着把翡翠雕的青龙偃月刀。刀柄处七颗蛋面拼成北斗,天权星的位置镶着片带血丝的琥珀——里面封着半片明代锦衣卫腰牌。
此时洞外传来爆破声,墨镜男的狂笑在扩音器里回荡:“两亿买路钱!”
破烂张突然将玉印按进翡翠原石的解理面,整个洞窟开始倾泻绿光——七块蒙头料自动浮空,拼出浑天仪的形状,每块原石的皮壳都在剥落,露出里面雕好的翡翠法器。
关刀、玉印、令旗、丹炉、地契、铜牌、磬架七器悬空,与地宫五器呼应成周天星辰。
墨镜男的无人机群突然失控,摄像头发射的激光在翡翠法器间折射,竟在空中投影出陈老的身影:“小友,这才是真正的五器重光......”
矿洞坍塌的瞬间,头领将破烂张推进暗河。水底沉着整艘明代宝船,货舱里码着十二尊翡翠关帝像,每尊手中的偃月刀都指向不同星宿。
他憋气游向最大的那尊,刀尖所指的舱室里有口描金漆箱——x光片上的玉带板正在其中,翡翠衬底显出的纹路,正是他筹划中的博物馆蓝图。
当他用力浮出水面时,朝阳正从缅甸佛塔尖徐徐升起。
此时手机有了信号,九十九加未读信息里夹杂着陈老的简讯:“博物馆地基要打七丈七,对应北斗七星距。”
他摸出浸湿的翡翠扳指,“陆”字被泡得愈发清晰,倒影在澜沧江水里,恍如四百年前那位锦衣卫将军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