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懂非懂。
“......”月寒欲言又止，一时竟和梧桐相顾无言。
梧桐扶一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语气充满肯定与把握：“唔...总之就是，小仔现在两个症状都有。而且今日我检查他的心跳声，证明他确实是有先心病。”
其实是靠清秋，毕竟再怎么与学医的同校生同甘共苦五年本科她也终究不是专业，先天性心脏病到底怎么听音儿她哪里晓得。
月寒抿唇。没有赞同，也没有抗拒。
这会儿院子里两人又陷入沉默。梧桐很想说点儿什么好听的，但嘴巴预料之中的不好使起来。
说抱歉请节哀也太过悲观了，她还妄图想办法，去人才辈出的璃月找个医术高超能做内科手术的人来救小仔，只要保证小仔能活到那个时候。
那说小仔这病不算严重，还能活很久很久吗？太虚幻了。人小孩儿的面色与表现明显就不会长久。
给予他人不存在的希望，让他人对一个不现实的未来抱有期望。那等到真相被撕开，幻象打碎，蒙在鼓里的人岂不是太过可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其他病人尚可进行理性的说明并进行安慰。但只要涉及到自己的亲人，就算是功名显赫的医生，也会想在一张纸检查报告和影像片前否定自己的一生所学。
就在梧桐在理性和感性间极致拉扯的时候，小酒浑身散发着救场的光，登场：“姐姐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完了，刚巧准备回去。”梧桐果断放弃纠结，顺便压下直接跟小酒走的不礼貌念头，起身拍拍衣服，转头与月寒道：“那我就先走了。小仔的病我会尽力想办法。”
月寒：“......”
她并不是完全没读过书。家里刚出事那几年她宁愿用摩拉租书买书，彻夜琢磨里面长得几乎都差不多的草药集，也不肯再同医者开口说一句话。
先心病向来药石无医。这几乎快成为提瓦特大陆上的常识了。要是梧桐毫无负担地说她能治好，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尽力想办法...
站在院落里，月寒看着梧桐与她摆手道别，而后转脚跟着小酒离开。阳光打在半边身子处，影子拉长。不知为何，她恍然想起了老黄和青天。有效的药物加神奇的辅助工具，对方可以让一位卧床多年的中年人再次“活过来”。
一声呢喃宛若叹息，充满了痛苦与悲哀，同时带着希冀：“如果...”
梧桐脚步顿住，但也只是一瞬间。连旁边的小酒都未察觉。
绿色的枫叶没等到秋天变红，就莫名落下几片。梧桐抬头，散发着苦木味的叶片拂过脸庞，从眼睫滑到下巴。似何人小心翼翼的触摸，无言诉说着歉意，最后心甘情愿变为脚边春泥。
月寒将目光移至檐上赤红的香囊。上面拙笨的针脚绣着代表长寿的银杏叶。“月寒”“日暖”，母亲为自己与兄长取了如此有意境的名字。
向来是他人眼中嘴毒不好相处的“老太婆”，此刻却没了那层伤人的尖刺，在一片寂静中，转身回了里屋。
如果...
月寒守在小仔床边。小孩儿嗜睡，这会儿睡的很熟。同时还很听话的盖上了被子。当年变卖一切，独留下保佑的玉佛在来回翻身时已经掉到脖子后了，长生辫一边在脖颈处挤着，一边落在枕上。
如果...你能让他活下来。
我不求他长命百岁，这副脆弱的身体大抵让他活不到老。曾经妄想延续父母生命的我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伸手理了理被子，月寒翻过一直扣在桌面上的镜子。数道裂纹里，丑陋的面容更加像恶鬼在张牙舞爪。她的刻薄，恶毒，尖酸...每一根对外竖起的尖刺，说到底都是她自私无能的迁怒。
我的作孽我自偿还，他何其无辜。
起码让他看看这个世界，知晓父母为谁，让他做出属于自己内心真正的第一次选择，让他品尝一次爱与被爱。让他明事理，知善恶，辨真假。
如果...你能救他。
月寒把镜子扣回去，闭上眼睛。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
清秋在和梧桐说完随便你后，就甩牌走了。本来是要去璃月要几本关于先心病的书籍，但飞出去的乌鸦忽然感觉到了气息。
可惜到了地方以后只抓到了两个活死人人偶。不过好在这也在后续的处理项目里，清秋就拎着目标重提刚刚要去璃月要几本书的行程。
这两个活死人人偶身上还有属于人偶师的痕迹，大概是刚结束附身不久。察觉不对就直接开溜。
归终都难得的抱怨，真是和老鼠一样窜来窜去。壁虎断尾未必都有她熟练，卖队友卖棋子果决的简直毫无底线。
她最近几日处理归离原上的乱象本来就处理的头晕眼花，这边清秋又拎着俩不知道从哪来的脏玩意儿上门。赶上诸事杂乱，再加上她们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生疏防备。便摆摆手直接给出去了，而且也就没细问对方要这些书做什么。
清秋拿到书后，再次甩牌回来。摩挲着下巴，这法器倒是挺方便。只不过没想到回到住所，她都出去一趟回来了，梧桐居然还在隔壁泡着。
心里想着某人是不是哄孩子哄上瘾忘时间了。刚巧小酒抱着暖乎乎晒好的被子回来。
出于神奇的第六感，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小酒抬眼，只见带着书的神医大人面色不虞。数秒后，眼神淡淡落到自己身上。
踏门槛的脚一顿。
于是，毫无意外。小酒就这么被派遣去喊梧桐回来了。
清秋闲散地靠着窗户坐在床上，一手搭膝盖一手架着书。梧桐进院子，看到那个和私塾教书先生一样的身影，弯着眉眼走向窗子。双手交叠支在上面：“被我抓到了，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学习。”
清秋快速翻页，一目十行：“我想我这属于光明正大在看，另外，让一点，你挡到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