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柏·史塔克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临冬城的白色旗帜,在他头顶迎风飘扬。
在他身后,是大约6000人的精锐骑兵,犹如一座由枪戟、旗帜和长矛组成的森林,缓缓移动着。
罗柏原本率领的北境骑兵在4000至5000人左右。
南下途中,海疆城的杰森·梅利斯特伯爵带兵前来助阵,其他河间地的生力军也陆续加入,包括雇佣骑士、小家族和没了主子的散兵。
他们曾为艾德慕·徒利效力,于奔流城下被击溃后,被迫逃往北方。
这些散兵游勇被罗柏收拢在一起,也算是一股可观的力量。
安柏家族的大琼恩主动请缨,挑选出一百名精锐士兵和一百匹好马,当先到前方掩蔽大军行踪,并执行侦察任务。
奔流城下、兰尼斯特家族的军队,与他们距离已经很近了……
树下,战马轻声嘶鸣,伸蹄扒开覆满落叶的湿软地面,士兵们压低声音交谈。
凯特琳夫人不时听见长枪的碰撞,以及锁子甲滑动所发出的微弱声响。
“母亲,战斗要开始了!”罗柏道。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袭击兰尼斯特军、解奔流城之围的决定。
真要等多米利克和卢斯伯爵的军队回援,恐怕那个时候,奔流城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罗柏原本想将凯特琳夫人送回临冬城,倘若战事不利,也避免被敌人一窝端了。
但凯特琳夫人拒绝了。
她坦言要和儿子一起面对这场战斗。
……
“兰尼斯特军毫无警惕!”
执行侦查任务的大琼恩,回来报告,“我敢拿性命担保,我的弓箭手没让任何一只鸟飞回兰尼斯特的营地。
我们遇到了几个斥候,那些人也都被当场格杀,无法回去通报了。
总而言之,兰尼斯特军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兰尼斯特军队规模如何?”罗柏问。
“总共还是步兵,约2、3000骑兵,应该没有来自凯岩城的增援。
他们分居三处营地,散于奔流城周围,彼此间有河水相隔。”
大琼恩边说边露出一抹粗犷的微笑,“包围奔流城,这是唯一的方法,但分兵三处,也将是他们的致命伤。”
“但是他们的总兵力,将近是我们两倍。”
盖伯特·葛洛佛提醒道。
“不错,”罗柏回答,“但他们不会料到我们突然袭击,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在罗柏的命令下,士兵们极尽所能,催马前进。
眼下,一场大战已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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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流城下。
兰尼斯特军营,领主帐篷。
蜜莉儿小心的为詹姆清洗一处刀伤,然后撒上黑色的药粉,最后用干净的、撕成长条的白绢扎紧。
詹姆顿时觉得伤口的疼痛缓解了许多。
蜜莉儿·兰尼斯特,是凯岩城贝尔顿老学士的助理学士,精通医药方面的知识,负责伤病士兵的医疗救治。
这段时间,詹姆的注意力不仅在围攻奔流城,还时不时率骑兵出击,绞杀周围河间地赶来支援的军队。
由于詹姆喜欢身先士卒,故而经常受伤,多亏了蜜莉儿的治疗。
等蜜莉儿走出帐篷后。
詹姆的目光重新回到橡木桌上,那里坐着他的堂弟达冯·兰尼斯特。
达冯有一双棕色的眼睛,浓密的胡子,蓬乱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狮子。
“达冯爵士,你的情报准确吗?”
“绝对无疑!”达冯·兰尼斯特语气急促道。
经历了“断手”、“丧姐”两件人生大起大落的事情之后,詹姆·兰尼斯特的心境,陡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詹姆曾答应达冯·兰尼斯特的请求,拨给他500名骑兵。
让他沿着奔流城上游巡逻,为城下的围城部队做预警。
这样能将可能出现的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没想到这个不经意间的举措,现在发挥了效果。
达冯的巡逻队伍,在昨天的时候发现了一支足有5、6000人的北境军队,直扑奔流城而来,他们都是骑兵,且装备精良。
无疑是北境军队的主力!
北境军队的主力放着他父亲泰温公爵不管,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
如果让这5、6000北境骑兵突然袭击过来,那么奔流城下的三处营地首尾不能呼应,只能被个个击破。
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詹姆不由暗自庆幸,看来诸神站在他这边。
“詹姆大人,我现在就将所有人召集起来,汇合一处,防御这股北境敌军。”
詹姆沉默片刻,然后摇头,“如果这样,北境人肯定会发现端倪,还会冒险前来袭击我们吗?”
“大人,那您的意思是?”达冯疑惑。
“只将兰尼斯特军队召集起来,至于营地里剩下的那些民夫、雇佣兵,还有河间地的降军……”
达冯心中一惊,但也瞬间明白了詹姆的计划。
他准备让那些民夫、雇佣兵,还有河间地的降军,作为吸引北境军队的诱饵,等他们攻击这些诱饵的时候。
就像鱼儿咬上了饵钩。
兰尼斯特军队再抬起鱼竿,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可是这样的话,那些诱饵在北境军队的屠刀下恐怕会死伤惨重。”达冯面带忧虑道。
“战争总是有人牺牲的,不是吗?”
詹姆·兰尼斯特的目光看向远方,带着无尽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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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一片寂静,月光倾洒,暗影幢幢。
地面铺满厚厚落叶,山脊密林遍布,丘陵缓缓下降,直至河床。
地势越低,矮树丛便越见稀疏。
北境莫尔蒙家族的梅姬·莫尔蒙,奏出长而低沉的号角。
冰原狼“灰风”向后一甩头,仰天长嚎。
北境的骑兵,自密林黑影后现身。
他们排成无止无尽的长长横队,开始向着兰尼斯特的营地发起冲锋。
骑兵们纷纷举起长枪,褪去用来遮掩反光的泥土和树叶,露出锐利无比的残酷尖刃。
当他们自树林中激迸而出时,月光洒落枪尖,仿如千只包裹银焰的萤火虫,朝敌人扑去。
兰尼斯特营地,顿时充斥人马哀嚎。
…………
詹姆·兰尼斯特率领一众亲卫,置身于高高的山脊上,居高临下俯瞰奔流城下方的战事。
北境的敌军,已经如他所愿的进入包围圈了。
他们正在肆无忌惮的屠杀兰尼斯特营地里的那些民夫、雇佣兵和河间地降军。
却没有料到!
兰尼斯特家族的精锐士兵,已经在更外围摆开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这个包围圈正在慢慢收缩。
很快,两支部队的精锐撞在一起,剧烈的交锋。
奔流城下的河谷回音激荡,有断折长枪的噼啪,刀剑交击的响动。
“临冬城万岁!”
“兰尼斯特万岁!”
……
詹姆闭上双眼,凝神谛听。
风带来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马蹄奔波,铁靴溅起浅水,剑劈橡木盾的钝音。
钢铁碰撞的摩擦,弓箭呼啸,战鼓雷鸣,上千匹马同时发出惊叫,枪剑铠甲交击,此起彼落。
士兵们或高声咒骂,或乞求饶命,或得免一死,或劫数难逃。
有人得以生还,有人则命丧于此。
忽然!
他听到了一只狼的嘶吼咆哮,利齿撕扯肉块,人马发出充满恐惧的痛苦哀嚎。
然而声音渐渐变弱。
终至平息,最后只剩一声凄惨的狼嚎。
亿万年的光阴仿佛来了又去,声音越变越大。
詹姆听见更多的声音,有人大声发号施令,有人发出临死的哀嚎。
………………
战斗来得快,结束的也快。
一大群狮盔红披风的兰尼斯特骑士们,跑上了山脊的斜坡。
他们个个浑身脏污,盔甲凹陷,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兴奋。
达冯·兰尼斯特一马当先。
他身后的两名骑士拽着一名枣红色头发的少年,看起来只有15、6岁。
他们把少年推倒在詹姆面前。
“詹姆大人,是史塔克家的小子,‘北境之主’罗柏·史塔克,听说那些北境人都称呼他叫什么‘少狼主’……”
达冯爵士高声宣布。
“哈哈哈。
这个少狼主可不容易对付,他身边全是北境贵族的子嗣护卫,还有一只小牛大小的冰原狼,那只冰原狼可凶了,一连咬死了好多士兵,但最终还是被我们砍了脑袋!”
一名骑士大大咧咧道,“我们准备待会就做一顿烤狼肉!”
詹姆没说话,慢慢打量着地上的少年,“你输了,艾德·史塔克的儿子。”
罗柏艰难的抬起头。
他头上有个伤口,鲜血自头顶流下一边脸颊,苍白的晨光照亮他枣红色的头发,“是的,我输了。”
“杀了他,詹姆大人。”
有骑士大声道,“砍他的狼头,为瑟曦小姐报仇。”
“对,杀了他!”有骑士附和。
“不,把他带下去,戴上镣铐。”
詹姆回答,望着东方的君临城,“他活着比较有用,我们的敌人还有很多呢?”
浑身是血的罗柏被押走,包扎伤口,并戴上枷锁。
“听说他的母亲凯特琳夫人,也在军队里?”詹姆问。
“是的,大人,可就在我们要抓到那娘们的时候,卡史塔克家族的士兵护着她逃走了。”
一名骑士回答。
……
“这是多么辉煌的一场胜仗啊!”
达冯·兰尼斯特兴奋的说,“詹姆大人,自‘金牙城之战’、‘奔流城之战’以来,您又获得了第三次胜利。
王国已经多久没有如此精彩的战役了。
我敢发誓,北境那边每死三个,我们才死一个。
我们俘虏了一百多名骑士,五个北境贵族,包括深林堡的盖伯特·葛洛佛,托伦方城的赫曼·陶哈……
甚至,我们还抓到了‘北境之主’——临冬城的罗柏·史塔克……”
“诸位!”
詹姆止住了部下的吹捧,语气庄重而不失沉稳道:“你们此战的表现值得称赞。
我会为你们表彰庆功,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但不是现在!
我们没有时间去庆祝胜利了!
君临城的谋逆者和谷地骑士,已经奔赴赫伦堡与我父亲战斗。
我们打赢了一场仗,但不是整个战争。
现在,诸位!
我命令你们攻下奔流城!”
“为詹姆大人而战!”
“为兰尼斯特而战!”
……
一场胜战,将兰尼斯特家族的士气提升到了顶峰!
…………
待人群散去。
达冯一脸不解,“詹姆大人,您为何如此急切的攻下奔流城,现在我们的大患已除,还抓获了‘北境之主’,完全可以缓一缓攻城。”
“因为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那个所谓的‘少狼主’!”
詹姆抬起头,看向远方,用手将金发从眼前拨开:“我似乎在冥冥之中,看到了诸神在向我启示……”
多米利克·波顿!
你斩断了我的左手,又杀了我姐姐瑟曦!
现在,你已经准备好承受我的复仇之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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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叉河。
十字路口客栈以北,穿过丰饶的溪谷和林地,沿着国王大道的一部份。
卢斯·波顿率领的人北境步兵,扎营于此。
他的军队缺少骑兵,不利于野战。
所以卢斯伯爵决定率领北境军队,与君临谷地联军合军一处,然后以兵力优势,碾压占据赫伦堡的泰温军队……
这天深夜里,行军一整天的北境士兵们,早已累得呼呼大睡。
离黎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黑暗中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号声。
侍女摇着卢斯伯爵的肩膀。
“大人,”她大声道,“大人您醒醒,外面有号声!”
卢斯伯爵像年轻小伙子一样跳了起来,掀开毛毯。
号音响彻夜空,狂野而急促。
他听见士兵的叫喊、枪矛的撞击、马儿的嘶鸣,好在没有打斗。
“是袭击,这是巡夜士兵发出的号声,赫伦堡离我们不是还有好几天的路程么?”
卢斯伯爵一边疑惑袭击他们的是哪支军队,一边庆幸出于谨慎,自己安排了很多巡夜的士兵,第一时间发现了敌军的踪迹。
他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摸索着走到帐篷外。
苍白的迷雾,自夜幕中飘浮过来,宛如河面上悠长的白手指。
人和马在黎明前的寒气里,跌跌撞撞。
骑兵们忙着系紧马鞍跃上不住吐气的战马,步兵则边跑边扣上剑带。
……
“发生什么事了?”
赛文城的美奇伯爵,一脸惊慌的从帐篷里跑了过来。
“泰温那老东西抢先一步!”
卢斯伯爵叹了一口气道,“他趁夜色沿国王大道北上,现在就在我们南方不到二里处,全军已经摆好了战斗阵形。”
“什么!我们没去招惹泰温,他竟然跑来打我们了?”
美奇伯爵的肚子里好似打了一个结,绞得很紧,痛得厉害,他有点后悔昨天晚上的时候吃太多肉饼了……
朝阳自地平线升起,一根根淡红的手指从东方伸出。
天空是一片深紫,缀着几颗星星。
远处。
黎明的晨光中,泰温·兰尼斯特公爵的军队有如一朵缓缓绽开的钢铁玫瑰,尖刺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