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利克率领人的联军开拔,浩浩荡荡,沿着三叉戟河向西开进。
走在修缮多年的河间大道上,道路平坦,粮秣充足、什么事都没有。
一路上比较太平,泰温在赫伦堡战败之后,在河间地烧杀劫掠的兰尼斯特军,全部龟缩起来。
多米利克一路上按部就班的安营扎寨,不慌不忙。
好似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场恶战,而是一场郊外春游。
天还没黑,整支军队沿着三叉戟河岸扎营。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只有真正置身其间,才能体会到这样一支军队到底是什么概念。
密密麻麻的帐篷,如同野蛮生长的蘑菇,几乎铺满了三叉戟河的南岸。
各种吆喝声、呐喊声越过河流、田地,汹涌澎湃……
完全压制住了湍流的水声、以及呼啸的风声。
为了制造悬挂各个家族旗帜的长杆,方圆数里内的树木都被砍伐光了。
阳光照耀下,无数刀剑长矛如同钢铁的森林,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每当到了用餐时间,成千上万堆的篝火,燃起的炊烟,让半空中都弥漫着苍白的薄雾。
这天晚上。
多米利克和乔拉·莫尔蒙爵士,文德尔·曼德勒伯爵,琼恩·莱特子爵……这些孤山岭的老部下们一同共进晚餐。
如今大大咧咧的文德尔都已经是伯爵了,还娶了史铎克渥斯堡的嫡女,琼恩·莱特也有子爵的称号。
职位一直在他们之上的“大熊”乔拉·莫尔蒙,反倒还是个骑士。
多米利克自然不会亏待这位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替他管理孤山岭的“大熊”,承诺很快就会以乔佛里陛下的名义恢复乔拉的“伯爵”称号,然后和自己的小姨妈联姻。
荒屯冢的达斯丁伯爵夫人,已经守寡多年,整个达斯丁家族几乎要绝嗣。
多米利克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小姨妈找个老公,同时加强一下孤山岭和荒屯冢的联系。
在君临城的时候,多米利克曾旁敲侧击过几次。
达斯丁伯爵夫人言语不详,但态度似乎是不反对的样子。
乔拉·莫尔蒙赶紧磕头谢恩。
又封伯爵,又送老婆,还有城堡封地,“大熊”乔拉·莫尔蒙顿时觉得长久以来、在孤山岭政务上积累的倦意,消散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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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联军人马众多,速度自然提不起来。
自赫伦堡出发,前前后后花费了十日,才抵达屈膝之栈。
屈膝之栈。
是北境之王托伦·史塔克向“征服者”伊耿屈膝投降的地方。
在名为“怒火燎原”的战役之后,北境之王托伦·史塔克率大军南下。
但是当他亲眼目睹伊耿的龙和军队后,弯下了自己的膝盖,交出了王冠……
这座着名的客栈,坐落在三叉戟河南岸,位于奔流城和赫伦堡之间。
主建筑是又长又低的厢房,伸展到河面上,好似要拥抱过往旅客。
在多米利克看来,这地方的山川形势,天生就是战场。
也是一个战略要冲,进可攻退可守!
这些地方的战略位置,不是看出来的,而是维斯特洛历史上无数次战争中总结出来的东西。
很快,各个领主的斥候们,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大量的兰尼斯特军队在屈膝之栈以西集结!”
“包括泰温本部的人马,还有‘弑君者’的军队,以及凯岩城新集结的新军……”
“大约也有三、四万人!”
“看来泰温放弃了围攻奔流城!”
“兰尼斯特几乎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起来了……”
“看来泰温公爵是想进行一次决战!”
…………
多米利克考虑了良久,决定在“屈膝之栈”以东扎营。
目前兰尼斯特军在“屈膝之栈”西面屯兵,应该是做了决战的准备。
看得出来,兰尼斯特军队直接放弃了围攻奔流城,而是把重点放在多米利克这支援兵上,寻机野战歼敌。
多米利克多次领兵作战,大概已经摸清了维斯特洛贵族们的用兵思路:
一般不会寄希望于某种计谋,都是想找个机会摆开了对干。
但是对拼的时候,总有一些外界条件影响胜负,地形、士气、体力、人数之类,于是所谓战术便是尽量把外部条件引向有利于己的一方……
说到底,最后还是对拼实力。
像“赫伦堡之战”中,多米利克利用“神火”炸开城墙夜袭的方式,基本上不可能再复制一次。
主要是泰温也没有料到,还有一种武器能炸开赫伦堡的城墙……
多米利克渐渐陷入沉思,这场“五王之战”打到现在,不仅要考虑战术层面的东西,还要考虑战略方面的东西。
兰尼斯特军为什么急于决战?
或许是泰温公爵觉得自己更占优势,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或许是西境战线拉的太长,补给跟不上,虽然在河间地就地劫掠,能解决一部分军需,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
不过身为一名指挥官,多米利克更清楚一个赤裸裸的事实:
以维斯特洛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杀伤力,只有把人都聚集在一个战场上决战,才是效率最高的战争方式。
不然小股人马不断骚扰袭杀,要打到猴年马月才打得完?
即便两边的士兵撑得住,领地的后勤也跟不上。
这也是很多经典战役,大都是以决战的形式展开。
想明白了这点,多米利克的眉头舒缓开来。
没有所谓的阴谋。
只有赤裸裸的暴力!
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
这也是交战双方所有将士所渴望的吧。
…………
翌日。
天气晴朗。
两军遭遇,终于摆开了阵仗。
熬过了山高路远,苦苦等待,就只为了这一场兵戎相见。
屈膝之栈前方高低不平的旷野上。
一面是红袍狮盔的兰尼斯特军,整齐划一,装备的都是统一的制式武器。
另一面是君临、谷地、北境、河间地的联军,铠甲武器各不相同,虽然也都是精锐,但难免有种乱糟糟的感觉。
两支军队,分东西展开。
黑压压的如同蚁群,又如层层叠进的巨浪。
多米利克放眼望去。
一片如林的长枪铁矛和铠甲,尘土滚滚看不见头尾。
每个人身在其中,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只小船,真正感受到了个人的渺小。
多米利克很清楚这场战役,关乎着整个维斯特洛的政治格局走向,影响重大!
战前他已作好了心理准备。
最好的情况,一举击溃兰尼斯特军,俘虏泰温和‘弑君者’,然后统筹北境、谷地、河间地、王岭的势力,挥军直取蓝礼、史坦尼斯,平定“五王之乱”!
然后继续“挟乔佛里以令诸侯”,统筹七国之力,对抗异鬼,抵御“龙妈”丹妮莉丝的异族侵略……
最坏的情况,此战大败整个联军分崩离析。
多米利克只好率领北境残军返回北境,派人守好颈泽,同时防守好绝境长城的异鬼……
然后继续种田,过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田园生活,二十年之内不要再想着制霸维斯特洛大陆这件事……
……
呜咽苍劲的号角,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四门青铜火炮率先发起了怒吼,火光四溅!
但兰尼斯特军似乎早有防备,方阵最前方的战车上叠着厚重的盾牌、盾牌之间裹上厚厚的棉布,一个简易版的盾车。
多米利克叹了一口气,六磅青铜炮的威力终究是太弱了,根本打不穿这种盾车。
炮声过后。
尘雾和杀声中,马蹄轰鸣,就好像有十面埋伏。
像是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杀来了一样,还没看见敌人就能叫人心惊胆寒。
两军交战之处,无数人马混乱惊走。
多米利克抬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空中密密麻麻的黑点,像谁捅了马蜂窝似的,当真是“箭如雨下”,好像在平地掀起的暴雨。
刹那间,“叮叮当当”如同下了一阵冰雹,不断有人倒下。
“杀!杀……”
马蹄声中连绵不绝的呐喊,如海啸一般……
前面的战事大约已经白热化。
多米利克在一群铁骑的簇拥下,沿着步兵方阵巡视战场。
呼啸声中,飞沙走石,砂石打在脸上生生发疼,腾起的尘土被风吹来,叫人眼睛都睁不开。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
多米利克一睁开眼,忽然发现前方侧翼的步军方阵出现了一阵骚乱!
一队河间地的步兵成建制的往后逃跑,士兵丢盔弃甲、不成队列,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像是被人撵兔子一样,追得鸡飞狗跳,只顾奔命,不忍直视……
多米利克见状,赶紧命令预备队堵上缺口,任其溃败下去的话,只会冲乱更多的己方步兵方阵。
“操!后退者死!”
一声暴喝炸响!
暴喝的人是安柏家族的大琼恩,他是一个近乎两米高的北境汉子,浑身满是厚重的肌肉,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战士。
大琼恩向来自称“北境第一勇士”,不管有没有人愿意承认他。
只见大琼恩操起一柄战锤,直接锤在一名逃兵身上,沉重的战锤撞得火星飞溅……
“给爷爬!”
大琼恩又暴喝一声,飞快的挥舞铁锤从左向右几次连击,顿时几名逃兵纷纷毙命!
那种钝器敲击骨头的特别闷声,直叫人胆寒心惊。
血喷了大琼恩一脸。
短暂的死寂,短到几乎无法让人察觉。
一瞬间,逃兵们惧怕,顿时吓傻了,
小股溃败算是停了下来。
…………
多米利克眺望阵前。
终于意识到这场骚乱的根源是什么?
“魔山”格雷果一只手提着把六尺长的双手巨剑,另一只手提着极厚的橡木板做的盾,上面绘着三只黑狗的家徽。
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他率领一支重甲铁骑长驱突进,专攻步兵的侧翼,直杀进纵深。
骑兵掀起的尘土随之蔓延,好似那剧烈燃烧的导火索,要引爆整片战场!
多米利克静静打量着这位老对手。
“魔山”如同演义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世猛将。
更让人无奈的是,“魔山”格雷果左右两翼清一色装甲精良的骑兵侍从,个个猛得不行,团团护住中间的“魔山”。
他们身披重甲,连战马也不例外,全都披着战甲。
刀枪剑戟招呼上去,大多被侍从挡下了。
即便少数射中“魔山”的箭矢,亦无法穿其战甲。
多米利克盯着骑兵中的“魔山”格雷果。
取弓,搭箭,手指轻轻捻起弓弦。
等这股铁甲骑兵杀进步兵方阵,终于进入了多米利克的射程,角度很好。
弓弦被大力拉开了,紧绷在空气中。
这一刻让多米利克觉得分外漫长。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眼睛、箭矢、目标三点一线,似乎已经融为一个整体……
这种将射欲射的感觉,十分玄妙!
多米利克将自己想象成了“魔山”格雷果·克里冈的样子。
正在随着战马上下有节奏的起伏,能感受到战马冲刺的方向。
在直觉中最恰当的一瞬间!
多米利克忽然发现风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了顺风,一切如此完美,完美到令人感动!
没有犹豫,没有任何理由。
“砰!”
暴力的弦声,在耳边响起。
飞驰的箭矢,高调的划破空气,急速向前奔去。
尘土弥漫中,多米利克仿佛听见了“嗤”的一声。
“嘭!”
一声巨响。
“魔山”格雷果·克里冈,直接翻落下马!
这支冲阵的铁甲重骑兵,好似一瞬间失去了动力,冲锋停止下来,一些侍从慌乱下马救人。
猛烈燃烧的战场导火索,就好像被一只脚给踩灭了一样。
…………
各种惨叫、呼喊、厮杀之声,充斥着战场。
无论你想叫喊还是求饶,都会被淹没其中毫无作用。
人如潮水,尘土弥漫。
无论你是吓得发抖,又或者是故作凛然,一切都显得于事无补。
多米利克抬头看去,只见人头攒动,无数的刀剑在人群中急剧地翻飞闪动。
屈膝之栈前方的旷野,就像一大锅烧开的沸水,人如鱼虾一般,在沸水中拼命地挣扎。
半空中的灰尘,似乎沾上一层血雾。
让西边的太阳,看起来模糊得如同一团妖邪的血,挂在上面。
夕阳如血,乱红漫天。
这一刻。
地面都在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