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归来后,一整天都风平浪静。
月上柳梢头时,谢宁四处溜达,恰好看到一个丽影在厨房间晃荡。
只看那背影,他就心中有数,故意咳了一声,佯装呵斥:“哪个小贼,竟敢到我谢宅放肆,看我不活捉了她示众。”
独孤月惊惶跳了出来,手指贴唇,哑声道:“嘘,别嚷嚷。”
“嘿嘿,给我抓了个现行,老实交代,你准备偷啥?”
独孤月挑眉道,“不说。”
“你不说,真的不说吗?”谢宁绕着她,花式询问,都被她冷冷拒绝。
“那就没办法,我只好去问别人,你说首先问谁比较好。”
独孤月又好气又好笑,便理直气壮道:“我要偷酒,你有吗?”
“偷,偷……酒。”谢宁一愣,心里哀嚎,好好一个姑娘,被我带上贼船,真喜欢上喝酒,以后成个酒鬼,嫁不出去,岂不是我的罪过。
他连忙摆手,劝道:“偷酒就算了吧,喝酒也不好吧,你没忘了上次我罚抄的事吗?”
独孤月黯然神伤,低头哀怨道:“好可惜,今天是我的生辰,原本想好好庆祝的,哎,说好的金兰之谊。”
“什么,生辰,你的生辰!”谢宁惊愕地看着她,纠结片刻,豁出去道:“既然是我妹妹的生辰,我便舍命陪君子,千杯不倒。”
独孤月眉目微动,浅浅一笑,点头跟随。
谢宁找不到先前的珍酿,只好胡乱地搂了一坛汾酒,顺手揣了一一只烧鸡,几包点心,空腹喝酒总是不好的。
两人坐在石桌前饮酒,这次谢宁倒是很有分寸,没敢猛喝,但是独孤月的喝法惊得他目瞪口呆。
独孤月因为昨夜的事情,越想越气,一杯接一杯续着,几乎没歇气,就差没握着酒壶咕咚咕咚如同牛饮。
谢宁暗自惊讶,心里嘀咕,你也发力太猛了,难不成我把你喝酒的潜力挖掘出来了。
“再来一杯!”她把空杯又递了过来。
“差不多就行了。”谢宁捂着酒壶,劝阻道:“你都快醉了,不要喝太多。”
“不多,不多,说好的千杯不醉,就会不醉。”独孤月努力地拨开谢宁按着的指头,发表一番豪言壮语。
他们两个争夺间,沐楚风出现,他老早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打断道:“你们两个,是在……喝酒……吗?”
“不是啊,这是清水。”谢宁狡辩着。
“怎么可能,我明明闻到酒气。”
“真的不是,不信你闻闻?”谢宁举起酒杯,招手示意。
沐楚风狐疑地走了过去,酒气愈来愈浓,不由得皱起眉头。
“楚风。”
“?”
沐楚风还来不及反应,谢宁迅速地把杯子塞他的嘴里,酒水灌进他的喉咙,有些辛辣,人被呛得咳嗽。
“你……”
“现在你也是共犯。”谢宁奸计得逞,乐不可支,甚至有些赖皮地笑着。
沐楚风缓过气来,也不与谢宁计较,见独孤月还在猛灌,大致猜测出原因,他原本就是来做说客的,斟酌良久,说道:“请你不要在意我哥的话。”
独孤月握着的酒杯停顿,心下气恼,为什么不在意,我就要在意!咦?我为什么要在意,他是我的谁,我在意岂不是自寻烦恼。
“虽然他对过去的事语焉不详,但是我知道你手中的仙笛对他来说是很珍贵的物品,对于珍惜之物惹上污垢,谁都会心疼的。而且他日夜忧虑你的事情,怕你剑走偏锋。”
“我没有!也不会!”独孤月放在酒杯,语气颇为倔强。酒气上头,双颊云霞一片,拉着谢宁道:
“这里不清静,换个地方。”
“去哪?”
“找黑白无常去。”
两人一路飞到谢宁的草庐,沐楚风担忧他们醉酒招架不住,便隔着一丈远紧随其后。
独孤月远远地就看到两个骷髅鬼并肩靠在门框前,看样子两鬼相处的很愉快。
“小黑小白。”
两只骷髅鬼听到清脆的呼喊,眼窝里跳动温暖的火焰,似乎对他们出其不意的到来表示高兴。他们麻利地草庐上摆了一张木桌和四把藤椅。
草庐被整理纤尘不染,整齐划一,极有层次感。开阔空旷处栽满芙蓉芍药,花海无涯。独孤月频频点头,真是真的君心。
独孤月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秋波如水,远远凝望,轻轻浅笑,犹如仙葩一株在白月的神辉下绚烂绽放。
她随身携带流光,信步在夜风中走着,忘情地远眺着黎明将近时分,挂在山峦峰顶的明月。
“多好的月色啊!”独孤月陶然欲醉,举着酒杯自言自语吧。
月色曼妙,她沉浸在月色下,凭心所动,停下脚步,取笛贴近唇边。流光清澄幽明的音色,在悠悠天地间荡漾开来。
她的技巧本来就如火纯青,又是醉后尽心之所感所思,率性吹出的,清远神奇的笛音,轻笼在月光下,在天地之间润洇开来。
天地与此同感,毫不吝啬地将积留在怀月辉倾洒,圣洁无暇的清辉浸漫到整个夜色。
不仅独孤月被流光纯净的音色深为触动,一众聆听者也为之动容,每个人听着都心旌摇曳。
独孤月身心渐渐融入曼妙的笛声中,沐楚风静静凝望,顿感她有种乘风而去,不落尘寰的美态。
这笛子并不多么宏亮,甚至有些低沉,但却清晰的传遍每一个角落……
悄悄的,从花心里爬出一个手指长的花妖来,穿着红绡,洁白晶莹,不停地煽动着翅膀,它们呼朋引伴,不多时,花海里浮动着片片红霞。
“啊!”
“其笛音妙绝,此世无伦……”
吱吱吱,不从哪里钻出一群黄鼠狼,它们大眼灵动,神采奕奕,竟然说着人话。
一行青鹭,双翼发光停在树枝上,成双成对,甚至有一对落在小黑小白肩上,他们悠闲地互相梳理彼此的毛发。
不知何时跑来一个体型偏大的妖怪,浑身漆黑,头发上逆,吐出的气息化作团团烟雾。
后面又飘来一个幽灵,头顶上燃着一团青火,长衫覆盖脚踝,离地一尺,漂浮不定,手里握着一管毛笔。
一曲终了,她收起笛子,来到桌前。
“哎呀。”很轻微地叫唤,谢宁和沐楚风面面相觑,纷纷低头一看,一只小妖跌下木桌,那是一只很萌很萌的小妖怪,身高一寸,脑袋用草束包裹,只露出两只圆不隆冬的大眼睛,身上携带着一股青草的清香。
独孤月迷迷糊糊地盯着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姑且叫做草头妖。
草头妖惊慌失措,它害怕得把口袋里放得糕点都扔了出来,撒腿就跑。到处打转。谢宁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撞到自己的腿上,一点都不疼,如同饶痒痒。
谢宁实在看不下去,那小短腿加上小身板绕着圈跑,他干脆一下拎住小妖怪的后领,它紧张地直哭,眼泪化作小青豆,一个劲地往外冒。
“多哭点,好做下酒菜。”
独孤月忍不住大笑,真是个可爱的小妖。
“不要再戏弄它了,快放下。”
谢宁恶作剧地抖了抖,吓得草头妖一动不动,手轻轻一送,独孤月手心一托,草头小妖落在她的掌心。
“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来捉你们的。”她把小妖怪放到盘子前,“想吃尽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