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相依相拥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有东西从城中冲出,速度极快,咋咋呼呼。
“你跑什么啊?条件不合适可以谈的嘛!”
玉鼎急吼吼的冲出来,一眼望见离得最近的丹阳子,觉得眼熟,努力回忆了一下,恍然,脱口而出:“你不是那个藏戒指里没死干净的老头吗?什么时候又活了?”
此言一出,丹阳子脸色黑如锅底。
说话是一门艺术,不会说话的时候,其实大可以不说。
不过玉鼎从来没这方面的顾虑,在它看来,能和自己说话,那是对方积了八辈子的大德,就算它骂人,那也是应该的。
姜婵很乐意和玉鼎在嘴皮子上犯贱。
但玉鼎当着她的面在丹阳子和肖潜面前犯贱,她觉的十分丢面,说到底现在玉鼎算是和她一伙的,这一开口满嘴的流氓调子非常有损她的形象。
温馨的重逢氛围被玉鼎这一句话给冲得稀碎。
姜婵尴尬,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玉鼎又瞥见了肖潜,又望望姜婵,凑上前来,简笔画五官透出一种难言的猥琐,小声道:“你这玩火的小情郎来了,那里面那个怎么办?”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要不是为了维持形象,姜婵真想对着玉鼎怒骂一声滚。
怎么什么事情到了玉鼎的嘴里都变得那么不上台面。
“从血缘上讲,里面那个得管我叫表姐,亲的!”姜婵面上维持微笑,传音咬牙切齿,警告玉鼎不要胡咧咧。
玉鼎翻了个白眼:“切!管你什么轻的重的,反正都是男的,横竖差不多。”
姜婵:“……”
玉鼎的声音虽然小,但并没有刻意隐藏,肖潜听得真切,虽然对这尊看起来不着调的玉鼎并没有什么信任度,但还是问了一句:“谁?”
姜婵叹气:“还能是谁?姜云飞。”
肖潜一愣,脸色也随之冷了下来:“他还活着啊……”
这个名字每次出现,似乎都带着某种噩运,他虽然并没有亲眼目睹天水擂上那场惨烈的厮杀,但姜婵的自斩,姜云飞是最关键的诱因,过往种种惨痛的回忆在脑海中卷土重来,令他一时难以自持,杀意沸腾。
仙路五年,他和姜云飞之间的厮杀并不少,当他每次都以为自己能杀了对方的时候,总会差那么一点点,只差一点,就这么一点,他和姜云飞在仙路里互相厮杀近百次。
那时他刚遭遇最痛苦的人生阶段,所珍视的接二连三离开他,想报仇,却悲哀的发现根本找不到仇人,青天凰女已经随姜婵的灵魂一同破碎,落皇等人也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力。
他从来没那么绝望过,连死都不敢去死,也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去憎恨一个人,他总觉得,如果不能杀了姜云飞,就算长生花把姜婵救回来了,他都没有脸面去见她。
他和姜云飞,必定只能一生一死。
听雪城内有阵法护持,即便身处雪原深处,也不觉寒冷,可此时眼下的气氛却是十分的冰冷,冻得人几乎要僵硬。
刚进城不久,就迎面撞上了姜云飞,被打碎的半边身体刚刚修复完成,随意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袍,因为走得急,苍白的脸上涌上一层薄薄的血色,乌黑的长发飘荡。
他刚刚看到姜婵急匆匆的冲出城去,唯恐又有变故,于是不待身体完全恢复,连忙追出来,还没到门口,就见几人迎面走来,一眼见到熟人,疾行的步伐一顿,停在原地,目光幽暗,气息浮动。
人群中的肖潜也在此时抬头,漆黑的眼眸对上姜云飞的视线,还未言语,气势已开,两股无形的气息轰然对撞,掀起气浪万重。
呜嗷!
弧风兽感受到主人遭到威胁,从姜云飞身后跳出,落地身形暴涨,尾巴一甩,站在姜云飞身侧,弓起后背,锋牙毕显,怒吼一声做战斗姿态准备。
紧接着一声更大的咆哮响起,引得整座听雪城都颤了颤,城楼上空探下来一个巨大的鳞甲头颅,张开大嘴就要将弧风兽吞吃入腹!
姜云飞脸色一变,打算召回弧风兽,但弧风兽已经被那股强大的血脉威压镇得肝胆俱裂,面对头顶的庞然大物,它四肢僵硬,雪白的毛发全部炸开,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排锋利的牙齿离自己越来越近,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惊恐至极的呜咽。
“小胖!”关键时刻,姜婵出声喝止,弧风兽是姜云飞的契约灵兽,护主乃是本能,之前的雪域逃杀中,弧风兽助力颇多,于情于理,也不该让小胖吃了它。
巨大的脑袋停住,看了看姜婵,见她摇头,只好放弃吃掉弧风兽的打算,但这只白毛野兽敢在它面前释放威压挑衅,又令它十分不爽,于是又咆哮一声,吓得弧风兽直接瘫软在地,一股巨大的水流倒灌而下,劈头盖脸浇下来。
朝弧风兽吐完口水,小胖感觉舒服多了,冷哼一声,身形急剧缩小,再次变化做蓝色小鱼的姿态,游回姜婵身边,不再理会那头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弧风兽。
肖潜轻笑,看向姜云飞:“好久不见啊,姜云飞。”
姜云飞周身一层灵光笼罩,避免水泽沾身,闻言嘴角一扯,回以一个并不友好的笑容:“彼此彼此。”
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付,几人默契的退开几步。
“需要给你一点恢复的时间吗?我这里有九品丹药数枚,如果你开口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一些。”肖潜道。
“用不着,我自己有,”姜云飞毫不示弱,“肖潜,敢与我再打一场吗?”
肖潜眼睛微眯:“你如今半废之躯,我也不欺你,我将修为压至与你同境,一样也能杀你!”
姜云飞呵呵冷笑:“用不着!”
说罢冷脸往口中塞了一枚丹药,气息骤然拔高,竟然在转瞬间又恢复至巅峰战力,瞳孔迅速化为血色,长发无风自舞,咧嘴一笑白牙森森,五指一握,一柄长戟出现在手中,朝肖潜爆冲而去,狂喝一声:“来!”
肖潜神色不动,身形一闪,迎上前去,挥臂举拳,重重砸向姜云飞!
肉身铁拳与金属长戟相击,寸毫不让,两张同样冰冷的脸,四目之间杀机四散。
听雪城主并没有制止这一场交锋,只和丹阳子站在一块,负手围观,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已经隐隐窥见气运的痕迹,对这两人的特殊之处也已经看得分明,是以不做插手,静静围观。
姜婵仰头,看向空中激烈的战况,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姜云飞这种短时间内快速满血的方法,在之前的逃跑中他用过一次,是某种特殊的丹药,可以让他在受伤的情况下快速恢复巅峰状态,类似暴血丹之类的搏命底牌,用过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极其伤身。
姜云飞此时使用这种丹药,到底是气运之子之间的宿命之争?还是之前互相厮杀遗留下来仇怨?她不是很清楚,但也清晰的知道,此时她不能插手两人之间的战斗,这是大世之争,也是仇怨互搏,更是尊严之战。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介入,对他们二人都是一种极大的不公。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等待。
道理都懂,可是情感又无法以绝对理性去控制,她不想让姜云飞死,但更不愿意见肖潜受伤,纠结得脑筋打结,最后只能轻轻的叹一声。
因为小胖占据了姜婵肩膀上的位置,玉鼎懒得和它争,并顺理成章的爬上姜婵的头顶,对着二人的争斗一番指点江山。
只是这厮嘴里没啥好话,气运之子的宿命之争,硬是让它解说成一场为了争夺她的狗血言情剧,还讲得绘声绘色,令姜婵一阵耳朵抽筋面部扭曲眼皮狂跳的同时,对它失踪的这段时间,到底去哪里听来那么多狗血奇葩故事感到十二万分的好奇。
不过——玉鼎的说法倒是让她有了一种很吊诡的猜测。
姜云飞这么玩命,会不会真的和她有关?毕竟这人性格极度偏激,到手的东西打死也不松手,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缺爱又愧疚的可怜样来看,估摸着又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因为看到肖潜来了,怕她跟着走了把他一个人留下,在他古怪的脑回路里,估计会认为,肖潜要是死了,她就不会走了,就会留下来陪着他了……
姜婵越想越觉得吊诡,想得自己都觉得奇葩,但是又再联想一下,发现,还真特娘有这种可能!
一念及此,姜婵默默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神经质的病娇,好恐怖,想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