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沈至安也休沐。
连梦晴得知他休沐,头天晚上就缠着他,要求次日带她出门逛逛街。
沈至安想着连梦晴在闺中那样活泼的一个姑娘,进了沈家门后,天天只能蹲在后宅,心里对她怜惜得紧,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用完早膳,两人便相携出了门。
沈至安和连梦晴先去戏园子里听了戏,听完戏就到午饭的点了,两人就一起到了百味楼。
他们来的时候,百味楼只二楼靠右手边,倒手第二间房还空着,跑堂的伙计就将他们带了过去。
哪知刚走到门口,房门还没打开,一道戏谑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哟,这不是沈世孙嘛,咱们真有缘,一个多月前,在这碰到过一次,现在又撞上了。
那时我还以为世孙是想赶在成婚前,多寻几次欢,后得知你要在成婚当日,同时迎连家姑娘为妾,才明白当日与你不清不楚的也是你身边这位美姬。
没看出来呢,孙世孙还是个情种,身边的美人始终都是一个。”
说话的是个相貌如夜明珠一般醒目的的华服少年,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后的房门开着,显然刚从房间出来。
沈至安的相貌已经十分出众,可往此人身边一站,顿显黯淡无光。
他此言一出,沈至安的脸顿时黑成锅底,连梦晴的脸色也变十分难看。
“蒋灏宁,我劝你修口德。”沈至安拧眉看着他。
此人正是以美貌称着望京的永安郡王,当朝镇国亲王荣王的幼子。
“咳咳,客官,您自己进去,我下楼去帮您拿菜单。”带沈至安过来的跑堂尴尬不已,随便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这些贵人打架,他一个跑堂的伙计,实在不便旁听。
沈至安倒也没有为难伙计,挥手让他离开。
“修口德?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你敢说你上次带的人不是她?莫非以为头上戴了顶帽子就没人认得出来?”永安郡王迎着沈至安的视线,接着往下道。
“蒋灏宁,你身为男人,一天天的这么八卦,动不动拿女子说事,不觉得自己很掉分吗?”沈至安恼怒至极。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一拳打花对面少年那张恶心人的脸。
可他没这胆量,眼前这人虽然可恶,身份却摆在这里。
他的父亲荣王是贞元帝的亲弟弟,骁勇善战,对其兄忠心耿耿,大桑的江山有三分之一是他打下来的。
贞元帝在世时亲封其为镇国亲王,世袭罔替,现任皇帝是他的亲侄。
荣王世子蒋臻完美继承了其父的骁勇和谋略,十六岁开始坐镇边疆,现年二十七岁,已是镇守一方的三品大将。
沈至安虽与他一同被喻为望京双壁,论本事功绩,却差了蒋灏臻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蒋颢宁,他是蒋氏皇室的团宠,上至太后皇帝,下到年纪比他更小的侄子侄女,鲜有不喜欢他。
无他,他那张脸长得太好看了,加上嘴巴甜,任谁被哄上两句,心都会软成一滩水。
蒋颢宁是荣王继妃所出,幼时体弱,后好不容易调养好,却对仕途毫无兴趣。
用他的话说,家里已经有个那么优秀的哥哥,我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拼命?
他每天的日常不是看些闲书,就是呼朋唤友出去吃喝玩乐。
遇到对胃口的人,哪怕是叫花子,也能和你把臂长谈,把你当成至交好友。
一旦遇到不顺眼的,不管什么身份,开口就会狂忿,直到忿得你怀疑人生,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在望京勋贵子弟圈中的口碑可谓是好坏参半。
不过不管是喜欢他的,还是不喜欢他的,明面上都鲜有和他过不去的。
没办法,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身后又有那么多为他撑腰的大人物。
纵观整个望京,敢正面和他交锋的,也就沈至安。
这两人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自第一次见面开始,就针锋相对。
蒋颢宁认为沈至安虚伪懦弱拎不清,根本不够资格与长兄相提并论,每次看到他就忍不住不冷嘲热讽。
而沈至安更是看不起蒋颢宁,他觉得这家伙徒有其表,除了一张脸外,简直一无是处。
若不是命好,生在荣王府,就他这样的人,不是给达官贵人当娈童,就只能混男花楼。
“我说你心尖尖两句就掉分?按你的逻辑,不要脸的事你们可以做,但别人不能说,对吗?
我呸,就凭你这种虚伪无行的家伙,也配和我兄长并称望京双璧?
说起来你们俩还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你身上挂着婚约,和姓连的勾勾搭搭。
姓连的明知你有未婚妻,依然选择和你纠缠不清,纠缠到最后,好好的贵女不当了,上赶着给你做了小妾。
本来吧,以她的出身,甘情委身给你做妾,真论起来,也称得上一句痴情。
问题是,连大小姐明明选择了做妾,又不甘接受妾的身份,不仅大摇大摆的和你一起逛戏园子,吃饭,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妾室该穿的。
不知道的人,多半以为你娶的嫡妻是她,苦就苦了云家大姑娘,那么贞静娴雅的一个姑娘,偏偏遇上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永安郡王边说边摇头叹息不止。
连梦晴相貌艳丽,做姑娘的时候最喜欢颜色鲜艳的服饰,到了国公府,受身份压制,低调了不少。
今天是她进国公府后头一回出门,高兴之余顿时忘了规矩,身上穿的是她做姑娘时最爱的服饰,鲜红的衣裙,紫色的披风。
醒目自然是醒目,却和她妾室的身份不匹配。
“蒋灏宁!”沈至安气得额际的青筋都凸了起来,目光像要吃了永安郡王。
“那么大声干什么?怎么,被说中了心事想灭口,有胆你就动手。
难不成这偌大的望京都是你们沈家的?别人想说句公道话的人都不行?
还瞪我?你信不信明个儿我就参你一本,就参你德行不修,公然宠妾灭妻。”永安郡王毫不示弱的与他对着瞪。
沈世安的一张脸气得铁青,脸上的青筋突突突的乱跳。
连梦晴也不多让,可恶,想她连梦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
要是旁人敢这般挤兑羞辱她,她有一万种法子整死对方。
可当这个人是蒋颢宁的时候,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说她,就是镇北侯府,或者定国公府,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双方对峙沉默的时候,一个女招待从女梯上走了上来,看见他们三个面色古怪的站在门口,有些诧异。
不过女招待显然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几步走到最里面那间房的门前,推开门张口问了一句:“沈少夫人,淮杞羊汤没有了,能换个菜吗?”
她此言一出,整个走廊变得分外安静,永安郡王,沈至安,连梦晴,三人的目光都洗刷刷的朝着那道门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