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以你之见,你手中大笔一挥,就能代表世间的正义?”这次接话的不是殷世航,而是永安郡王蒋灏宁。
蒋灏宁才来没一会,又站在后面,前面的人看斗诗正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倒是没人注意到他。
不过他一开口,现场的目光立即就被吸引过来了。
没办法,他这张脸实在太过招眼。
“郡王。”认识永远郡王的人纷纷过来打招呼。
现场有近百名学子,外地的占了一半,另外一半则是鹭丰书院和国子监的,这些人自然认得永安郡王。
闹着要以云秋染和离一事打头写词的男子叫钱宿,福迁人士。
现年三十有三,三年前落榜过一次,此次是二战会试。
钱宿在听人喊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美貌惊人的少年为郡王时,心里就咯噔一声。
他之所以在拿云秋染和离做文章这件事上表现这么积极,一来确实不喜欢像云秋染这么高调的女子,二则是拿了别人许下的好处。
钱宿出身很是贫困,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家中为了供他读书,几乎穷尽全家之力。
好在他少年时天赋不错,十六岁就考中了秀才。
因少年得志,加上相貌也不算差,在当地颇受师长青睐,就连县尊大人对他另眼相看,将女儿许配给了他。
后来不知灵气耗尽,还是怎么回事,中了秀才,娶妻之后,足足过了十一年,才考中举人。
中举后,又磨了三年,才来参加会试,结果依然落榜。
按理来说,像他这由农家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人,应当是知人间疾苦,懂恩惜恩的人。
钱宿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出身农家,却非常瞧不起贫苦百姓。
一家人节衣缩食将他供成秀才,他考中后,除了让家里人的田地免了税赋,其它便再也不愿与家中有半分瓜葛。
除此之外,为了不让人瞧不起他的出身,还特别偏爱各种文化糟粕。
比如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被他曲解成除了读书人,其他的都是下等人。
他的父母兄弟都是地地道道地里刨食的人,大字不识一个,被他视为耻辱。
他中了秀才,成了亲后,就长居县城,不得迫不得已,绝不回家,也不许家人去找他。
同时非常瞧不起女子,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人最大的作用就传宗接代,打理家务。
他娶的妻是县令的女儿,对于一个只有秀才功名的人来说,明显是高攀,平常吃的用的,大多是妻子从娘家带来的嫁妆。
即便如此,未中举之前就给自己添了两房小妾,美名多些红袖天香,可以开拓思维。
待后来中了举,家中的妾姜已添置五名。
像那种有个性的,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子,他打心眼里厌恶,云秋染恰恰就是他最讨厌的那款。
在他看来,云秋染能嫁给沈至安,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至于丈夫宠妾灭妻什么的,有什么好计较?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没有妾?
受点委屈怎么了?女人生来就依靠男人而活,既然争不过别的女人,那就忍着。
结果云家女不仅忍让,还高调无比的与沈家世孙闹和离。
换他是沈家的掌家人,早就找法子把这个女人整死了,还能容得她到处蹦跶,败坏自家名声?
从这点上看,他是有些瞧不起沈家的当家人-定国公的。
当然,这种想法只能压在心底,让他当着国公府的面说出来,他是万万不敢的。
来到望京,得知云家女与沈世孙和离事件的经过后,他心里对云秋染万般厌恶。
即便没人找他,他都想找个机会,写个话本子来唾弃恶心云秋染。
却不曾想,还没来得及动笔,就有人找上门和他合作,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
哪知到了鹭丰祠,先杀出了个殷四航,接着又冒出来一个永安郡王。
让钱宿像忿殷四航一般忿蒋灏宁他自然是不敢的,不过不敢忿,目光微微转动了两下,很快有个更恶毒的主意冒了出来了。
他学着其它的学子,先朝永安郡王拱了拱手:
“回郡王话,学生并不是认为自己一个人的笔就能代表世间公正。
只是云家女与沈世孙的和离事件,早已成为望京各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闲话。
若一直无人出来对这件事做个总结评判,只怕会愈演愈烈。
而准许和离的这条建议又是当朝太后最先提出来,若最后导致各方因此事意见不同的人争吵成一锅粥,只怕会影响到太后娘娘的英名。”
钱宿不愧是少有才名,又正二八经考中了举人功名的人,此时此刻的他,脑子像回到了十五六岁,转得特别快。
“哦,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总结,讨论和评判?”蒋灏宁扬眉问。
“自然是让能代表不同派别的人群,各派几名代表,各抒己见,最后让大家投票,选出得票最多的意见。”钱宿道。
“你这话倒也不无道理,不过依你之见,该选哪些人群,又该如何从这些人群中选人呢?”蒋灏宁继续问。
“其它地方不好说,但咱们这地方可以先来一场小范围辩论,比如郡王你,可代表勋贵层,王和梁公子可代表世族,我与殷公子代表寒门读书人。”钱宿道。
他提梁和王两人也就罢了,这两人平素穿一条裤子,梁谨又是沈至安母亲的娘家侄子,让他们开口,肯定针对染染。
但他让殷世航和自己一组,却是让蒋灏然想不通。
殷世航一看就和他不是一个道上的人,此人是个真正守规矩的读书人。
他们两人一组,寒门组自然是输了,他代表勋贵,肯定站染染这一方,就算梁谨那方赢,一对二,还是输。
“钱公子,在我看来,太后建议准许和离,初衷是给无路可走的女子们一条多选择的路。
可人心难测,稍有不甚,就容易混乱阴阳,你认为呢?”蒋灏宁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被身旁的云秋染拽住,她冷不丁地将话头接了过来。
“你说得太对了,自古以为,男女有别,阴阳有序,男女各安其位,男子在外打拼,养家糊口。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嫁了人的女子,就该安安分分居于后宅,生儿育女,帮着丈夫打理后宅。
若女子动不动还要闹和离,搅得家宅不得安宁,这世间阴阳就颠倒了......”钱宿只觉这句话简直说到他心坎里了,下意识地脱口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