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的局面,让他们怎么接话?
家里的两个姑娘都站在云秋染这个不孝女一边。
他们若是亲口证实云秋染忤逆不孝,无父无母。
当着他们的面,力挺云秋染的云秋岚和云秋锦,就与她是一路之丘。
如此一来,俩姑娘以后还嫁得出去吗?
若仅仅是两个姑娘名声受损也就罢了,大不了将两人从家族除名。
问题是一旦家里的几个姑娘都被打成忤逆不孝,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名声也好不得哪里去。
届时,家中儿郎以后怕是连娶亲都会变得困难重重。
难不成为了整云秋染这个不孝女,要将整个侯府都搭上去?
云侯爷和云二爷再自私凉薄,也不敢干这种杀敌一百,自损难以计数的荒唐事。
可若让他们就这么为云秋染证清白,云侯爷和云二爷又实在不甘心。
年前在秀蜀山庄,还有云秋染回家送年礼的时候,像骂儿子一般骂他们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口气哪里这么容易咽下去。
因云侯爷和云二爷的沉默不语,偌大的衙堂陡然陷入沉寂。
随着他们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场面气氛也变得越来越诡异。
“钱公子,你之前不是说见过亲口骂云大姑娘忤逆的云家长辈么?不如说说,他们有没有到现场?”
对云秋染恨意重重的柳姑娘眼见云家人准备反口,心里一急,忍不住将目光转到钱宿身上。
眼见气氛明显不对的钱宿心里大骂,臭表子,蠢货,你是怕老子死得不够快啊。
他心里怒极,面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我当时没有看清楚长相。”
柳姑娘还要说话,就在这时候,一道成熟又不失清朗的声音先她一步,从堂外响了起来:
“卢府尹,家中两位兄长因太过生气,一时没有组织好语言,还望见谅。
不过下官可以明确告诉府尹大人,关于近期于望京疯传的话本子中,对我家大侄女的种种指控,完全是子虚乌有。
她和离后没回云家,自请立女户,不是对云家有什么不满,而是担心世间的好事者嘴碎无聊,乱传流言蜚语,影响到家中姐妹。
下官身为她的三叔,对她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不管是在云家的十六年,还是和离后的这几个月,她都没有干过任何一件不利于云家和忤逆长辈的事。
去年过年的年礼,今年家中几个长辈和小辈的生辰,她都一个不落的备了厚礼。
回府的时候,礼数周全,全府都有目共睹, 污蔑她眼无父母,不孝不悌的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为此,下官代表云家,恳请府尹大人严查此事,还我大侄女、云家,以及广大关注此事的热心人一个真相。
和离是本朝律法允许的事,只要和离者双方没有使用什么阴谋诡计,大家好聚好散,无论男方还是女方,和大乾所有百姓一样,都受大乾律法的保护。
任何企图揪着此事做文章的人,都是意图挑衅国法,冒犯天威,国法煌煌,不容冒犯,望大人彻查。”
随着这道声音,一个人三十来岁,身着六品官服,相貌堂堂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云家的三老爷,云家染的三叔云云庭枫。
云侯爷和云二爷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好家伙,你是真敢说啊。
云秋染自和离后,对云家长辈所干的一系列事,哪一件和孝顺称得上半毛钱关系?
母亲被气得身体至今还没好利索,你到底收到她多少好处,敢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卢府尹,和在场对云家不怎么了解的其它人,与云侯爷和云二爷感受全然不同。
他们看着云三爷的目中布满了惊愕。
不是说云家三老爷同进士出身,本事平庸,为人木讷,十分不起眼么?
瞧他这言词做派,是嘴拙木讷,没有本事的人能说出来的?
他一开口,就将圣祖的脸面,朝律的威严都拉了进来,将云秋染以受害者的身份,搬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别说卢府尹和此事没有半点关联,即便有,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只怕也不敢再有半点徇私的念头。
难不成云家人都擅长藏拙,没到冒头的时候,绝不显山露水。
一旦到了该露脸的时候,就锋芒毕露,震惊世人?
之前云秋染是这样,这位三老爷也是这样,却不知云侯爷与云二爷是不是也是这样?
唯独对云三叔有几分了解的云秋染,并不相信这番话完全是出自他之口。
和云侯爷与云二爷相比,云三叔确实还算不错。
但以他的为人心智,绝对没有这份果断和勇气,在这样的场合里说出这番话。
“云大人言之有理,企图利用云大姑娘一事大做文章者,确实是处心不良,本官定会严查话本子的事。”卢府尹为了自证清白,第一个站出来表明立场。
“府尊大人,云家有三房,云大姑娘的父亲和二叔都没有开口,单凭云三爷的话,并不能洗清云大姑娘忤逆不孝的罪名吧?”
柳姑娘眼见云秋染就要被洗白,忍不住不甘地尖叫起来。
她本和云秋染没有什么恩怨,只因跟风站到了云秋染的对立面,被葛子遗那一通忿,若不能彻底将云秋染踩下去,她以后就会成为整个望京的笑柄。
卢府尹有些不喜地看了柳姑娘一眼,不过眼下的场合,有人不服,身为府尹的他不能不管,只能顺着柳姑娘的话头继续问:
“云侯爷,云二爷,你们是否与云大人的意见不同?”
“怎么会,我三弟说得不错,和离是本朝律法允许的事,任何企图揪着此事做文章的人,都是意图挑衅国法,冒犯天威,望大人严查,还我女儿和云家一个公道。”
云侯爷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道。
罢了,三弟将国法和天颜都搬出来,今天想坐实这个不孝女的罪名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顺坡下驴,送逆女一个人情,也不知道她懂不懂给他这个父亲一点回馈。
云二爷见云侯爷和云三爷都开口站了云秋染的台,自己的女儿也站在她那一边,他再不甘也无济于事,只能跟着点头。
参与算计云秋染的一众人看到这里,整张脸都扭曲了,愤怒不甘的同时,心里升起了无尽的惶恐。
明明在制造这件事之前,他们经过多方调查和了解,确认云秋染与永安郡王不清不楚,忤逆家中长辈都是事实。
这才着手让人写的话本子,只要坐实云秋染身上的罪名,望京的贵女贵妇们,无论嫁人之后过得好还是不好,都不敢再轻易生出和离理的念头。
而他们这些人促进家庭和谐的人,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然而,这只差最后临门一脚、马上就要棺盖定论的事情为何会走到现在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