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太后给宜川县主赐婚。
赐婚的对象是江南首富林家家主的次子林浩瀚。
望京某些思想顽固的人听说县主被赐给一个商人子弟,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叛经离道的姑娘总是没有好下场的。
瞧瞧,报应来了吧,堂堂皇室县主,却被赐婚给一个商人子弟,真可怜。
有人可怜县主,自然也有人羡慕。
一些有见识、活得通透明白的人都觉得这是一门非常不错的婚事。
林家虽非官身,影响力却不小,商业版图涉及水、陆各种贸易。
朝廷控制的糖、盐也有经营权。
在太后和皇帝心中都极有份量。
许多空有爵位,却无实权的人家拍马都赶不上他们。
比如宁远侯府瞧不起林家,背后被数人嗤笑他们鼠目寸光。
家有巨财,人脉广博,规矩却不像高门大户里那么多。
嫁过去之后锦衣玉食享之不尽,却不必像一般新妇那样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这样的婚事,谁敢说不好?
云秋染了却这么一桩大事后,心思就放到了甜菜制糖上。
在这个时代制糖,只能选用最古老的方式,即用锅煮。
将菜根清洗干净,再切成薄片,用清水浸泡一段时间,再放到大锅里慢慢熬煮。
林大舅带过来的那一车,已经被她熬制出来。
因为经验不足,制出来的糖并不尽人意,杂质很多。
后面的甜菜还没运到,云秋染正在琢磨让人改进灶台,搭建仓库。
采用最原始的古方制糖,用一般的锅不行,她准备在靠近水选的地方,建几个大地锅,同时建立储存仓库。
甜菜拉过来,进库,再就近水源清洗,清洗完就倒进锅里,慢慢熬制。
同时还要制作一批可以过滤杂质的滤网出来。
她不是工科生,太复杂的东西无能为力。
但是根据记忆,找些手工精巧的艺人,做些比这个时代精细些的过锅滤网,还是可以的。
就在云秋染为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太子蒋曜回京了。
他是四月中旬奉旨离京,去处理沙南灾情的,现在已经是六月底。
一转眼,离京已有两个多月。
他的车驾离城站还有一里多路,城门口进出的行人已经被清空。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两排迎接太子的文武官员。
“恭迎太子。”车驾走到离众人只有几十步远的时候,众官员齐齐躬身行礼。
“诸位爱卿请起,孤不过是奉旨出京办了一趟差,又不是打了什么大胜仗。
这大热的天,怎敢劳诸位如此兴师动众。”蒋曜从宽阔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伸手做出一个虚扶的姿态。
“殿下,您此趟北行差事做得极好,不比打一场胜仗差什么,陛下前几日还在朝会上夸了殿下。”站在最前面的礼部尚书秦大人开口道。
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
“这是孤的本分,当不得父皇褒奖,诸位大人,天热,都别站在这了,随我入城吧。”蒋曜谦逊一笑。
其它人见状对太子更满意了。
瞧瞧,这就是我们大乾的太子,风仪气度人品,无一不出类拔萃。
被皇帝派出来,跟随一众官员迎接太子的王霖则是不由自主的抬目看了太子一眼,接着又迅速垂下视线。
若不是恰好看了镇北侯的那份凑折,他也以为太子的人品毫无瑕疵。
其实镇北侯并未在凑折上提太子的半句不是,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南沙县情况,就足以让明眼人看出来,太子在那边做的事并不那么令人满意。
陛下心里明明对太子的意见越来越大,结果却还在大朝会上公然褒奖太子。
政治嗅觉极其敏感,又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王霖只瞧得胆颤心京。
不过这种情绪他是绝不敢泄露半分的。
无论这对天子父子最后会走向何方,他都打定注意,只做个一心跟着皇帝脚步的人。
皇帝想杀人,他就递刀。
至于太子,他不会靠近,也不会得罪,敬着即可。
蒋曜是六月三十入的城,皇帝念他长途跋涉,让他先休整两日,再入宫禀报情况。
七月初二,因太子要凑报此次济灾的具体情况,皇帝叫了大起,开了个大朝会。
开朝之后,太子第一个站出来,详细将南沙的灾情,以及后面的重建都说了一遍。
“太子,你说此次灾情的伤亡之所以这么少,主要得助于裕州知府楚雄的鼎力相助。
天水的知府呢?南沙是他的辖地,他在干什么?嗯,道路阻断?
如果朕没记错,天水离南沙只有八十余里,即便道路阻断,他不至无能到几天都赶不到灾发点。
以你的本事,当不会被他这满口的胡谄给糊弄住吧?”熙华帝听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禀父皇,儿臣自然知道无论天水知府怎么狡辩,都无法洗脱他懈惰渎职的罪名。
只是天水知府虽有渎职之嫌,他在接下来的沙南重建中,却及时戴罪立功,做了不少实事,儿臣不知该如何惩罚他。
准备等回京后,禀明他的功过,由父皇处理。”太子不慌不忙地接口。
“哦,他立了什么功?”熙华帝哦了一声。
“禀父皇,云家大姑娘在沙云山脉发现了一种新农植。
据她说,这种新农植一旦试种成功,大规模推广下去,基本就能解决咱们大乾百姓的粮食饥荒问题了。
因为是试种,不好占百姓的田,天水知府本家是当地的大族,他主动将家族的田产拿出来试种新品,同时鼓动南沙的所有士绅都献田地出来做试验田......”蒋曜接着道。
“一种可以解决咱大乾所有百姓饥荒的新农植?若是真的,那云家大姑娘有大功啊。”熙华帝耳朵里捕捉到几个感兴趣的关键字,目中顿时浮出激动。
“没错,儿臣也是这个意思。”
“朕以前就常听母后夸奖云家大姑娘,还以为这姑娘只是胆子比较大,为人比较机敏,能折腾一些新鲜小物件讨母后欢心,没想到还真是个有大智慧的姑娘。
看样子朕该找个时间召她来见见。”嘉和帝激动之余,想起太后和他说的某些事,又道。
云秋染这个名字他当然不陌生,先不说定国公府的沈世孙娶她的时候闹出的动静。
单说后来的和离,事情闹那么大,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共实嘉华帝并不怎么喜欢云秋染这样的女子,尤其是她在和离这件事上的做法,明显有挑衅父权地位的意思。
而他代表的就是这个时代的男子和父权的权力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