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杨长明的颅骨归还之后,乾彧便抱着落惊池走出了偏厅。
经过中院时,一阵穿堂风扫过,卷带着漫天的海棠花瓣,其中一片落到了落惊池的肩上。
乾彧见状,正欲替他拿去,却看见落惊池自己伸出手,将那片花瓣拿了起来,然后仰头看向随着微风摇晃的海棠树。
瞳孔深处不知道在深思些什么。
随后,他将手松开,手里的花瓣又被风吹到了空中,“走吧。”
出了杨府之后,乾彧问他,“落前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落惊池笑了笑,“再麻烦你几日吧,待杨诗礼葬骨之后带我去趟长明墓前。”
起初乾彧也只是以为落惊池只是想再最后怀念一遍故友,便也没多想什么,直接就应下了。
杨诗礼将父亲的颅骨放在家中祠堂供奉了三天,不许府上走漏任何消息。
毕竟大将军尸骨被盗绝非小事,他也不想父亲再被卷进非议之中,更何况盗他尸骨的人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泷月之主。
随后他也没有声张,带着妹妹和管家还有几个信得过的忠仆,将父亲的墓挖开。
里面的棺盖果然有被打开过的迹象,仆人合力将棺盖打开,里面的尸身确实没有头颅。
虞海棠见状也是一惊,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父亲身上。
杨诗礼对着墓碑三拜九叩,随即双手恭恭敬敬地将颅骨请进了棺中,只是,这次他还多放进去一样东西——那幅父亲亲笔署名的画像。
虞海棠看着做出如此举动的哥哥,似乎也感知到了些什么,低着眉头不说话。
杨诗礼退开后,仆人们又合力盖上棺盖,重新钉上子孙钉,再掩土埋好。
杨诗礼带着妹妹和众仆人上香叩拜,又奉上了新的祭品,对着墓碑说了这些年以来大郢的变化,
“……爹,大郢国如今在陛下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孩儿相信,我跟随的一定是位明君……”
杨诗礼陪着父亲说了好一会儿话后,这才领着妹妹和仆人们离开。
直到他们走远后,乾彧才带着落惊池走来,看着翻新的泥土大概能推测出杨长明的颅骨已经重新葬进去了。
乾彧遵从落惊池的意愿把他放到了杨长明的墓碑前。
微微颔首之后,走到一侧,没有打扰他们。
已经逆转筋骨缩成了一个婴儿的落惊池缓缓抬手扶上杨长明的墓碑,
“长明,你看见我如今这副模样,一定会笑话我吧。”
等不到应答,仿佛也无须回应,他一个字一个字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
随后只见他暗自发力,那墓碑发生了细微的声响,随后一阵碎粉掉落,就见‘杨长明’这三个大字旁赫然多出了另外三个字——落惊池。
碑文竟是合墓的制式。
乾彧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后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余波袭来,直接将他压趴在了地上,心脏甚至一悸,难以呼吸。
他顶着极大的压强抬眸往刚刚的方向看去,眼睁睁看着靠在杨长明墓碑前的落惊池刹那间化作齑粉发出点点碎光随风散去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他面前化作粉末一点点消散。
乾彧有些难以置信,震惊许久后,他又隐隐感觉能理解落惊池的举动。
也为他们的感情感到震撼,乾彧重新站了起来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一切,自嘲般低笑了一声,
“又开始无聊了啊……”
他循着来时的路,渐渐远去,消失在了林间。
微风还在摇晃着林中的树木,携来几片吹落的叶轻轻飘在了那座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