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不伍的车驾将无善三人送回到昌咸集后便重新返回宫内。
无善三人一进入昌咸集大厅,丰武丰文就走了过来,向无善询问此次入宫一切如何。
无善当然不能把自己所讲的故事或是狐不伍醉酒问鼎的事说出来,便只是说道:“昌君听闻世子白日里领着甲兵招摇过市,围了昌咸集,知道与我们三人有关,就派了使者前来,把我们接入宫中问话,并无其他事情,问完了之后还请我们到花园饮宴,饮宴之后便送我们回来了。”
丰武和丰文听到狐不伍邀请饮宴,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无善三人不知所以,都疑惑地看着丰武和丰文。
这时就听丰文解释道:“昌国的饮食,与中原有异,不喜清淡,反喜热辣,凡所饮所食,皆是如此。先前我们知道无善定然不习惯,因此特别准备,如今昌君相邀,必然是入乡随俗了。何况昌君喜辣,是昌国人都知道的事情。”
无善一听,转头看看炎雅和修廉,也不由感到很是好笑。
待五人坐定,丰文这才正色低声道:“昌君明理,对于这件事情最多只会过问,不会责怪你们。但世子狐吉备是长子,又是已过世的昌君最宠爱的妃子所生,所以昌君对于狐吉备,也不会过多责备,顶多只是口头申斥罢了。”
丰文说到这里,也不再说下去,而是转了个话题道:“无善,既然管事要继续行商,不如我们就趁这个时间游览昌国如何。待到管事将要回来,再回到昌咸集等候,你觉得怎么样?”
丰文虽是这样问,这样说,但除去邀游的意思之外,还有让无善远离昌都的想法在里面,狐吉备是世子,又与无善有冲突,原本还有管事在,能够作为一个和事佬,现在管事已经离开,若是狐吉备再来为难,无善的处境就会很不好。
尽管丰文没有明言,但无善已经明白丰文的意思,因此也就没有询问炎雅和修廉,一口答应下来。炎雅与修廉也明白丰文的好意,也没有反对。
丰文见无善同意,看看天色还早,便提议收拾行装今日出城。无善三人一听,便点点头同意了。
一行五人收拾行装,和昌咸集执事约定好半月之期后,便辞别执事出了城。
当晚五人就在城外的客馆歇息,第二日由丰武和丰文领着,开始在昌都周围游览。三日之后,丰武考虑到权县事务需要有人帮忙处理,便辞别丰文和无善,赶回权县,而丰文则继续领着无善三人,准备在半月之内纵览昌国盛景。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越国会兴城宫内。
炎修望着渐渐西斜的落日,又想到当初自己再三劝说父亲炎蒙的事来,尽管自己再三劝说,父亲炎蒙仍旧执意出征,到了禹国时,据说木宣也曾叩头流血劝说,也并未能够劝住炎蒙。结果除去在江南守备的渠木军外,炎蒙所领其余的兵马全部没有回来,甚至连叔父炎光也战死沙场。
眼下,炎修也面临着一样的问题。
在炎蒙去世之后,炎修继承了国君之位。
炎虎此时已经接管了炎光的临江城,加上自己原本掌管的太泽城,可以说越国的北边屏障已在炎虎手中。
等到炎修继位之后,炎虎从北边的太泽城赶来会兴,一来是作为族兄,对炎蒙这个伯父的去世表达哀悼,对炎修继承君位表示祝贺,二来则是请求炎修为炎光及炎蒙报仇。
炎修起初并未答应,对炎虎说:“父亲当初起越国一半的兵马,渡过大江北上,结果遭遇了惨败,独身返回越国,自觉无颜面对越国父老,所以才忧思成疾,最终去世。如今越国剩余的兵马若是渡江北上,越国的土地又由谁来坚守呢,如果百越趁虚而入,那么越国又如何自处呢?”
炎虎就反驳说:“当初伯父领兵时,正是考虑要防备百越,这才只领了一半的兵马,何况渠木军更是只在江南守备,因此渠木军实际上并无战损。这么说来的话,这一次越国举兵,能够集中比上一次更多的兵力。这样就有了胜算。至于百越,互相之间不能够有效地沟通,完全集结不了有效的进攻,只需要给北越送些礼物,说明两不相犯,再在三边屯驻一师守备就可以了。”
炎修听到,摇头说道:“虎,你不必再说了。这样做过于冒险,是将越国推到了悬崖边上了啊。”
炎虎见炎修这么说,只叹着气说:“我不过是想到我的父亲,连同那两万将士亡命异地,先君又忧思而死,心中仇怨难解啊。”
炎修听完,便拍着炎虎的背说道:“你所说的我都理解啊,只不过局势如此,不能为啊。”
至此之后,炎虎便居住在会兴的宫中,将临江城与太泽城的事务交托给属下,每日就与炎修喝喝酒,聊些当初在龙鸣的往事,免不得就聊到下落不明的炎雅和无善,聊到去世的炎蒙和战死的炎光,以及相识的北征战死的将士。
终于有一天,在炎修又一次与炎虎喝酒之时,不知是因为有了些醉意,还是这些日与炎虎交谈回忆往事的缘故,炎修竟然对着炎虎点头道:“虎啊,你说得对,心中的仇怨难解啊。我决定出兵了。”
炎虎听到炎修这么说,就跪在地上道:“还请君上将出使北越的任务交给我。”
炎修就将炎虎扶起,对他说道:“论起辈分,你是我的族兄,这件事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说完就带着炎虎到宫内挑选了一些美玉宝剑,并且准备发出告示在城内征寻些宝贝充当礼物。
炎虎见炎修这么说,担心时间一长,炎修会心生悔意,就反驳说:“这件事情已经很紧急了,怎么能够再拖延时日呢。宫内既然已经有了礼物,剩下的我回到临江和太泽时会想办法的。君上只需要对越国的军队发布征召就可以了,此次渠木军应当为主力啊。”
炎修看炎虎这么坚持,就同意了,当着炎虎的面向瑞阳城和渠木城派遣了使者,又约定在炎虎出使北越返回之后就领兵到会兴整军集合。接着炎虎就辞别炎修,赶着马车,带着宫内的礼物往临江城赶去。
等到炎虎走后的第二天,炎修回想起昨日的事,顿觉酒后失言,想要重新追回使者,却是差了半天的行程,恐怕来不及了,便只好派快马前去追赶炎虎,只希望他还未出使北越。
快马疾驰临江城,城卫说炎虎已经离开,快马又疾驰太泽城,阿绫夫人说炎虎已经出使北越去了。快马便赶回会兴城,将这个消息报告给炎修,炎修听到,怅然若失。
炎虎带着礼物进入北越,被北越的兵卒截住,询问来由,炎虎就说是越国使者,带着礼物前来面见北越首领陌鲁。兵卒听到,就不敢再为难,一面派人往游浦向陌鲁报告,一面带着炎虎前往游浦。
陌鲁听说越国的炎虎带着礼物前来,就叫来留百,问他越国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留百想了想之后说道:“越国自从炎蒙死了,炎修继承君位后,一直平平静静,与我们既没有直接的冲突,也没有什么利益的往来。如今炎虎带着礼物前来,要么是真心想要交好我们,要么就是有什么计划需要我们不多加干涉。”
陌鲁听后,问留百道:“按照你的意思,应当怎么答复他们呢?”
留百这时候就回答说:“我听说炎虎这个人,心高气傲,不会谦虚待人。如果这一次他是以一种高傲的姿态面对我们的话,就是真心想要与我们结好,那样首领就可以答应他;倘若他是以一种谦卑的姿态献上礼物的话,就说明越国要有大动作了,首领也可以假装答应他,然后就需要严加戒备越国。”
陌鲁一听有道理,便点头同意。
等到炎虎到了游浦面见陌鲁时,就见炎虎谦恭地放低身子,对着陌鲁和留百分别行了个百越的礼节,然后才说道:“先君离世,新君继位。新君特意派我带着礼物献给首领,以表达双方友好互不侵犯的情谊。”
陌鲁和留百对视一眼,知道了炎虎的用意,陌鲁就说道:“关于炎蒙的事我也听说了,毕竟他也曾是百越一族的族长,想来还是有些令人吃惊的。至于越君,则是太客气了,还特意派来使者送上礼物,我就在这里谢过了。愿北越与越国的情谊能够长存。”
炎虎听见陌鲁的话,以为陌鲁已经答应,想到北越不会作梗,炎虎就长吁一口气,这样一来,越国就可以倾力一战,自己也能为父亲炎光复仇了。
当陌鲁请炎虎留下用饭时,炎虎以返回禀告为由婉拒,陌鲁也不强求,将炎虎送出门后返回首领屋宅,对着留百说道:“炎虎态度谦恭,竟然还向我行百越礼节,看来越国果真是有大动作了,只是不知这动作是什么?”
留百这时就笑起来说道:“只需要将炎虎出使的事情向百越传达,而后将礼物奉送出去,百越这一池的水便会有波澜,全部集中到游浦来,到时无论越国打着什么算盘,无疑都会被卷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