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留百所说的那样,当陌鲁将炎虎携带礼物出使北越的消息由使者带往百越各个部族,并将其中的一部分礼物转赠的时候,包括南越的首领沙兹、东越后来在兄弟之争中登上首领之位的赫雷在内的大族首领,以及其余各族的首领,全部都亲自赶往游浦。
但陌鲁仍对当初攻灭息国时林越假意败退北地的事情耿耿于怀,因此这一次向百越派出使者的时候,故意忽略了林越,意在将林越孤立在百越之外。
当百越诸部的首领除了林越之外全部集结游浦之后,有心细的首领看到林越部未在其中,便也明白了陌鲁对林越的态度,心里无形之间便已经疏远了林越。
虽然百越经过了数月的休养,但各部的实力还是以北越为首,所以这一次的集会仍是以北越为长,东越与南越甚至都不能陪议,而是与其余部族同坐一处,只是因为两族冠着大族的名头,才显得与其余部族不一般来。
留百在陌鲁的身边静静地坐着,陌鲁则扫视着在场的各部首领,当陌鲁的目光与各部首领相对时,没有一个人敢于与陌鲁对视,不是偏过了头,便是低下头去。
陌鲁很享受这一刻,在这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就是百越之王,能够掌握整个百越的生死,那是之前的自己所没有感受过的。
陌鲁想到这里,轻咳了一声说道:“几日前越国的炎虎代表炎修出使北越,还带来了许多的礼物,向我说起越国与百越之间的情谊。我想到百越是一个大家庭,理当大家共享,便派了使者将礼物分送到各位的手里。”
百越各部的首领互相看看,都不明白陌鲁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正是陌鲁派了使者携带越国的礼物,让各部的首领都在担忧之余暗自思量会不会是陌鲁将要惩治自己的一个手段,所以只能亲自往游浦跑一趟,看看陌鲁的态度,也试着探一探越国送礼的目的。
沙兹和赫雷互视一眼,知道询问的话只能由自己两人中的一人说出,但谁也不愿意先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沙兹心里暗骂一声,然后向陌鲁行了个百越的礼节后问道:“敢问首领,不知越国遣使送礼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
陌鲁正等着有人问起,才能顺水推舟把原先留百与自己商量的话说出,现在见沙兹问起,还一下子问到靶心,省却自己多费口舌的工夫,便也不确定地回答道:“关于炎虎送礼的目的,还真不好说。无非也就两点:要么是中原受挫,真的想要结好百越,要么就是借礼物麻痹我们,想要用兵。”
陌鲁的话一出,各部的首领就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陌鲁也不阻止,全由他们自己去猜测。
有胆小些的小族首领面色忧忧,连连叹气,有远离越国的则面带笑意,一副事不关己,其余更多的则是对陌鲁的话有所怀疑。
这时陌鲁就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而后缓缓说道:“正是出于这样的担忧,所以我这几日对越国的边地派出了哨探,得到的回报是,越国确实在集结兵马。”
如果说陌鲁之前的话只是个人的推测,那么现在哨探回报则是确实的消息了,等陌鲁的话一说完,现场就炸了锅。
有说是之前百越进攻越国的旧怨,使得如今上位不久的炎修要拿百越立威,有说越国集结重兵,是要彻底掌控越州,炎修的兵势不可阻挡,还有的小族首领则在互相权衡着北越是否有抗击的能力,自己是否应该举族往南迁移。
这就是陌鲁所要达到的效果,要让百越感受到恐惧,才能将百越拧成一股绳。
就在所有人还在争论不休的时候,陌鲁再次开了口:“就算越国真的想要进攻百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各族首领听到陌鲁的话,纷纷安静下来。
等到众人安静下来,陌鲁这才接着说道:“炎蒙北征失利,越国也因此元气大伤,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就算越国真的要集结兵力,攻打百越,以北越一族之力恐怕难以抵挡,若是百越各部合力,则必然能够击退越国。到时所保护下来的,不是我北越一族,而是百越全部。”
众人听后,出奇的安静下来,大家只是互相看看,思量着陌鲁所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赫雷这时突然向陌鲁行礼,而后开口问道:“首领刚才所说的话中,似乎意有所指,仿佛越国集结兵马,不一定是要对百越动手?”
众人听后,都将目光集中在陌鲁身上,陌鲁冷不防听赫雷这么问,一时还真找不到什么好的由头反驳,眼看着之前所做的努力将要因为赫雷的话白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边的留百开口回话道:“假使越国集结兵马真的志不在百越,那也没有什么,我们反倒可以趁着越国内部的空虚,一举洗刷百越之前所受的屈辱,甚至于如同当初攻灭息国一般,攻灭越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留百的话一出,赫雷讪讪地笑笑,不再说话。陌鲁在一边听到,也不由的很是佩服留百的反应,百越确实是一盘散沙,要想将这盘散沙聚合,除去共同面对生死存亡的威胁之外,还真的就只有共同瓜分利益的时候了。
但很显然,大家对于北越这个老大在分配最终的利益上面有所看法,所以尽管现在已经基本有了共识,却没有一个人表态的,毕竟现在的局面与当初北越提议的三路进攻息国那么相似,谁知道最后北越又会不会仗着在百越之中实力最强而巧取豪夺呢。
陌鲁似乎看出了大家的想法,便开口道:“我知道大家有所疑虑。这一次,必定与当初息国之时不同,我以故去的先父陌塞起誓。”
众人见陌鲁以陌塞起誓,便都放下了疑虑,表示愿意领着族内的兵马集结游浦,交由陌鲁指挥。
陌鲁见大事已定,便对着留百点了点头,留百就说已在首领屋宅设了宴,酒肉管够,于是众人就跟随陌鲁和留百而去。
当炎修派遣的使者赶往瑞阳城,因为当初炎修指定的管理者是炎氏一族的缘故,所以一听到炎修将要集合兵马北上报仇,二话不说,就留下一师守城,自己领着其余的兵马往会兴而来。
而当前往渠木的使者将炎修的命令传达给伍襄和师习时,两人都是大吃一惊,伍襄见使者是中原遗民,便向使者拜礼,而后问道:“敢问使者,君上集兵北上,有考虑过百越联合突袭越国怎样应对吗?”
虽然伍襄这么问已是失礼,但使者是明白事理的人,叹了口气回答说:“君上已经派了炎虎带着礼物出使北越,想来能够安抚住北越,北越不动,百越便不会动,何况三边之地各有一师守备着。”
伍襄听完使者的话,和师习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担忧,却不便说些什么。
等送走了使者之后,师习就忍不住对着伍襄抱怨道:“伍兄,当初先君集兵北征,我听说君上便极力相劝,如今君上继位,又要北征,这不是重蹈先君覆辙吗?”
伍襄见师习这样口无遮拦,连忙制止道:“慎言。炎虎已经出使北越,君上也已派了使者前来,这件事就已经算是定下了。如今木宣身在禹国,无善下落不明,君上有命,我们难道要将渠木的忠名丢弃不管吗,这不是违背了我们当初对他们的承诺吗?”
师习听了,再说不出话反驳,但仍旧担忧地说道:“虽然是这样,但炎虎出使北越,按着陌鲁和留百的谋略,只怕反倒弄巧成拙了啊。”
伍襄这时也开口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但事已至此,我们已经不能够改变什么了。要说还有谁能够将君上劝说回来的,只有身在禹国的木宣了。”
师习听到伍襄的话,摇摇头接连叹气。
接着伍襄便前往渠木大营,将炎修的命令向渠木军传达,渠木军听了,虽然都不理解,但仍旧遵从着命令。
接着伍襄便将渠木军带出营寨,把营寨中的一切军需辎重都运往渠木城,而后下令烧毁营寨,以示决心,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流泪的。
当渠木军集结在城外后,伍襄便参照当初无善选举渠木师那时的方法,只不过反向进行了筛选,最终拣选了三千人作为渠木的守备,将剩余的一万人交由师习率领,前往会兴。
师习知道伍襄的用意,坚决不肯接受,想要接替伍襄留下守备渠木城,伍襄就对着师习说道:“我虽然是伍氏一族的族长,在木氏一族里面却是老人了。想当初我在东江村时,认识了大哥木益,木益不幸离世之后,我又辅佐木宣和无善,如今的渠木,虽是姓木,但已不是木氏一族的了。你还年轻,与我不同,或许会有不一样的际遇。就此拜别了。”
伍襄说完,对着师习拜了个大礼,师习知道自己劝不动伍襄,便还了个大礼,而后率领着那一万人出发前往会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