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益领着族人隐匿在山林中,偶尔派一些族人到城中购粮。族人看见了通缉木氏的通告,就回来和木益等人说起,木益就聚集起大家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木华说:“现在息谞诬陷我们通匪,在息国全境展开通缉,我们要想保全,要么离开息国,要么隐居大山。考虑到我们全族两百多人,恐怕短时间内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所有人听了都面色黯淡,知道只有离开息国的办法,可息国毕竟是大家的根,一时间心里难以接受。
木益这时候站出来说:“今年三月渠木大雪,苍山的隐居大能‘云苍子’曾经造访木府,叙说了天将降祸的预言,也留下了应急的布囊。父亲在温地遇刺后,打开了布囊,上面说‘事缓,退地隐,族可全;事急,君妹归,族奔南’。”
“父亲看后,让母亲烧掉了布囊,将此事隐瞒下来。后来母亲病重,将要前往息都,将事情告知了我们兄弟三人,我也选择了瞒下。如今大家面临这样的困境,应该怪罪于我啊。全族在一起目标太大,若是分散开来,各自离去,隐匿在息境的山中,定能够保全下来。”
所有人听见木益的话,都流下泪来,说道;“木氏一族既是以上卿家为族长,我们作为木氏族人,当然应该听从族长家的决定,又怎么能责怪你呢。现在事情紧急,我们分散开来,自然能够隐匿,可作为上卿家的你们兄弟三人,却难以逃脱啊。这时候让我们离去,我们又怎么忍心呢?”
木益、木宣和无善听到大家这么说,都很感动,于是最后木益说道:“既然大家意见相同,那么就不必忧虑于离开息国。我决定前往苍山,苍山地广,又与北越交临,足以全族存身,你们的意见怎么样?”
所有人都说:“好。”
木益就带着全族的人,退回了东江村西山,考虑到山中行走过于缓慢,就没有进入山中,只依着山边行走,因此并没有遇见伍氏族人。
木氏一族就经由东江村西山转进南山,进入渠木境内,为了避免被发现,就避开大道,在荒原里开辟出一条道路,白天休憩,晚上行走。
息国内心有忧忧的,不只有木氏一族,还有远在息都的君上息谞以及近在渠木的上卿大人连仲安。
息谞只是隐隐的忧虑,却不是忧虑于木氏,而是现下的情况。木氏通匪,在逃于外,四境已经封锁,又在国内张贴通告,仍不见丝毫消息,要说没有人暗中相助,都有些说不过去,要说是有人相帮,那这息国的乱党,真就有这么多么。
连仲安则不同,他忧虑的是木氏逃脱之后,会再有什么难以预知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派了人前往温地,请博渊在温地内布置哨探搜索捕捉,自己则封锁了渠木境内的大道,同时派下军兵卒,不分昼夜地搜索小道和荒原,只是一直没有消息。
就在木氏一族趁夜抵达渠木城北的大溪时,却见渡口已被封锁,只好停下来商量对策。
木华说:“大溪往上走直入温地,往下走则直接入海。既然这里的渡口已被封锁,其余渡口也必然是这样。现下渡口不能通行,但我们还是可以泅水而过。”
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于是木益就将两百族人分成两拨,第一拨以木华、木宣和无善为领头先行,大多是老弱妇孺,第二拨则以自己和木猛为领头,带着青壮年作为后续的掩护。
大溪江面宽达两百米,为防止半路遗散,就用绳索将所有人腰间捆缚,互相间隔半步,方便照应。第一拨顺利渡过大溪。
第二拨将行时,木猛让木益领头,自己负责收尾,木益却说:“我虽然年幼,却是一族之长,哪有自己先行离去,丢下半数的族人的道理呢。猛叔,就由你领头吧。”
木猛见说不动他,只好领头泅水,木氏族人一一绑缚,跟在木猛身后。
木猛泅至江中时,听见身后的岸边火光乍现,喊声不断,知道事情不妙,想要往回泅游时,却因为身上绑缚着绳索,与身后之人直接关联,无奈地流下泪来,仰天叹道:“大哥,我不是不想救益儿啊。”
说完奋力往前泅水,身后的人被他带动,也奋力向前游去。
却说木益在北岸,看着只剩下三四十族人,心中的忧虑渐渐散去。没想到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只见突然小道边有人大声喊叫,而后火把亮起,照得分明,是军中的士卒,围拢而来。
木益看见,拔出剑来,喊道:“我们的行踪已被知觉,若是不拦住追兵,则江中数十族人亦不能保。谁愿与我共同护卫?”
身边未涉水的人都大声喊着:“我愿意。”
已经在水中的一个族人想要解开绳索回到岸边,木益看到,制止了他,说道:“北岸的人愿意与我一起死战,让华叔带领剩下的族人好好活着,你就是信使,需要把话带到。”
木益说完将剩余的绳索用剑砍断,那名族人就遵照着木益所说的往南岸游去。
而后木益环视着身边的族人,感叹道:“我木益年幼,厚着脸皮当这个族长,对你们真是惭愧啊。”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同留下的人也都大笑起来,随后跟着木益冲向追击过来的下军兵卒。
当下军兵卒将木益一行人包围,领头的旅帅看着江面对传令兵说道:“派人渡河通知大溪南岸的守军,让他们务必拦截住木氏一族。”
传令兵领命而去。
木华、木宣和无善望见北岸火光,知道事情紧急,却无能为力,等到木猛到达南岸,说起木益留守的事,木华等人都流下泪来。
木宣看了无善一眼,发现无善也在看着他,两兄弟抱在一起痛哭。
等到泅水过江的最后一个族人上岸,将木宣说的话告知木华,木华哭着说:“族长说得对,我们应该迅速离开。”
一行人正待离开,却见大溪上游和下游都有火光靠近。
木华看了木猛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喊道:“有在上军中历职者,随同我与木猛留下来掩护族人撤退。”
转头一看,不论老幼妇孺,没有一个人离开。
木华拉过木宣和无善,低声说道:“木氏不能就此断绝,你们两个带头走,族人才会跟着离开。”
木宣哽咽着开口说了声“华叔”,被木华甩了一掌,喊道:“走。”
木宣便拉着无善率先离开,而后木华对着族人喊道:“年不满二十者,跟着木宣和无善,走。”
族人中的少年少女以及其余已能自己行走的孩童就互相搀扶着离开。
有妇人怀中抱着婴孩,族中的老人劝她离开,她却说:“夫死大溪,妇当随。婴孩难免流离之死,不如随妇。”
族中的老人闻听,就把她围在人群的正中。
南北两边的下军兵卒很快将南岸的木氏族众包围,此时北岸的火光已散。
木华和木猛领着能战的族众,在看了木宣和无善等人离开的方向一眼后,冲向下军。
木宣和无善领着族中剩余的人向着苍山退去,却遭到下军从各个方向的围追堵截,很快便失散了。
到了第二日午后,下军兵卒向连仲安报告情况说:“大人,昨夜有兵卒在大溪边看到有很多人聚集起来泅水渡河,怀疑是木氏,旅帅就带兵前往围捕。军兵赶到时,北岸只剩三十余人顽抗,乱战中全部被杀死。”
“旅帅派人渡河通知南岸守军,于是南北守军将南岸木氏一部约百五十人包围,并派兵追击潜逃的木氏族人,又抓住二十余人。”
连仲安面色一喜,暗想如此一来,木氏相当有灭族了,问道:“木青的三个儿子呢?”
报告的兵卒低下头去,答道:“回大人,没有发现木青的三个儿子。”
连仲安脸色沉了下来,追问道:“或许不是抓住的,而是已经战死了?”
“回大人,已经验看过,都没有。”
连仲安气得直跺脚,拔出佩剑,将报告的兵卒杀死,喃喃道:“息国境内已经没有木氏了,我会如此禀告君上。”
连仲安当即叫来儿子连卓,让他作为先行渠木的使者,前往面见息谞诉说木氏已经全族捕获,连卓高兴地出发了。
接着连仲安在木氏的死者中找了三个与木益、木宣和木无善差不多年纪的人,将他们的脸砍花,又从下军中分出一个师来,押解着木氏被俘的以及死者一道,立即出发,赶往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