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发话,莫久臣自然不会怠慢。难得看到穆长萦起杀心之时还尚存理智,莫久臣这个做夫君的要是不再加把劲实在是对不起她。
次日朝堂上御史台继续与高家一党唇枪舌剑互相不退让。一本本弹劾的奏折摆在小皇帝的桌前,摞得比小孩子的人身还高。
华当宁也跟着吵了两句,吵着吵着总感觉形势不对劲儿,探出脑袋看到摄政王闭眼假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赶紧闭上嘴巴。好个摄政王,想要刺激高谦庸倒是提前跟他说一声,害得自己浪费口水和嗓子。
又是一个争吵的朝会后,华当宁正与兵部的同僚说话看见莫久臣脚步轻盈的离开,他急忙嘱咐两句之后跟上。
华当宁看着左右没人,说:“王爷,最近好像很针对高国舅啊。”
莫久臣目视前方:“有吗?”
华当宁说:“有吗?你可就差把坑死高谦庸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莫久臣轻笑:“本王只是想让他分身乏术罢了。”
华当宁问:“你牵制他做什么?他又做了什么犯你的事?”
莫久臣突然意识到营救白黎这件事好像一直都是穆长萦在做,要知道世间除了她还有一人不想让白黎有危险。这个时候华小侯爷该出面走动走动了。
“因为高谦庸将白黎送进了刑部大牢。”莫久臣低声说。
华当宁收起摇在身前的扇子,惊慌道:“什么?”
莫久臣双手拢在袖中说:“高谦庸怀疑是白黎毒杀先皇,正审问呢。”
华当宁寻找白黎多日未果,现在一听她被高谦庸送进刑部大牢顿时就急了:“审问就要用刑,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莫久臣阻止华当宁的心急,将其中厉害说给他听。华当宁不是容易失去理性的人,经过莫久臣的告知很快就理解其中的关系,为了不让弑君的罪名牵扯到他们一党身上现在他们只能退而远之,让穆祥去做出头鸟。
“这么说,先皇之死当真事白黎做的。”华当宁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听到真相那一刻还是有些别扭。
莫久臣说:“白黎身份特殊,你我都不便出手。这一点,本王的王妃分析的没错。”
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现实就是白黎被高谦庸弄进刑部大牢,现在说不定是九死一生。华当宁压不住火气,仅靠自己平日以来的素质才没有让他当场找高谦庸发难。
“一个御史台还不足以让高谦庸分身乏术。”华当宁紧握扇骨:“既然扯到我工部,我就不会让轻易放过他。兵部现在也要银子,户部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哼!”
莫久臣看着大步离开的华当宁,上次看他这么气愤还是他家老夫人去打仗呢。他哪是要牵制高谦庸,这是要搞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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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萦一直在朱雀榭门口守着,里面依旧有大夫不断给他治病疗伤。昨天摄政王下了死令定要救活他,请来的大夫不敢怠慢。穆长萦有心去房间里等,能够第一时间看到顾合知的状况,但还是被桃溪给送出来以免她伤怀,她自己也清楚,如此笨重的身子在房间里之后碍事,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外面等着。
时间到了午后,桃溪从方面里赶忙跑出来,兴奋道:“王妃,他醒了!”
穆长萦心喜抱着肚子尽可能的快一些走入房间,周边的大夫统统让开路,让她看见了床上刚刚睁眼的顾合知。
顾合知虽然醒了但也仅仅是醒了,恍惚看见穆长萦走进来,无法说话又动弹不得。身上的疼痛无不提醒着他遭遇了多大的危机。好在这一次,他还知道自己活过来了。
穆长萦来到床前,看着顾合知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被纱布绑的严实,心疼不已。一共五刀,两刀致命。柯幻天到底是多想置顾合知于死地将他推进了鬼门关。
顾合知高烧刚退,尚且迷糊着。不过这样已经算是好消息,至少证明他闯过了鬼门关。穆长萦在旁坐了一会儿与顾合知说了很多话,可是顾合知此时已经再次陷入昏迷。
莫久臣离朝之后拒绝去到后宫直接回来王府,入门口之时忽觉旁边不对劲儿对南旧亭点头,南旧亭会意从旁跟出去,抓了个听墙根的人。
莫久臣先是回去看穆长萦,除了给顾合知请大夫以外,他还给穆长萦请了每日诊脉的大夫和稳婆以备不时之需。询问大夫确定穆长萦无碍之后,莫久臣才默认穆长萦在朱雀榭内外的行动,只要她不伤心,权当作她散步锻炼。
莫久臣对高谦庸的施压尚且讲究点分寸,为了避免两党明面上的争夺,莫久臣多少还会顾及到钟太后的颜面。但是华当宁可不是,知道白黎被高谦庸捉走后,他回到兵部联合工部一起向户部施压,户部尚书是高谦庸的人,一时间承受不了华小侯爷的压迫寻求高谦庸的帮忙。高谦庸瞬间一个头两个大,更无暇处理其他事。
小皇帝突然病了,不知道是吃的不对还是身子骨着了风寒,一直浑身疼痛难忍,就连去早朝做傀儡都直不起身子来。高太后急地晕头转向,就连钟太后闻言都赶来衣不解带的照顾。太医院束手无策眼看着就要因为救治不好陛下而掉脑袋,不知道谁提出要找前太医院首席白黎回来医治。
穆祥趁机告诉两位太后关于白黎的下落,高太后眼下自己无能为力,高家又陷入朝中纷争,正属于紧张担忧六神无主的时候,哪里管得了现在白黎正在接受刑部的拷问,赶紧让穆祥接白黎入宫。先帝之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儿子。
白黎在牢中虽有伤病好在用药及时,她是医者知道伤口患处的清理以及药物的调理。所以当穆祥带她出去的时候,她只要遮掩住身上的伤口便不会发现她受过刑罚。除了她的脸色不佳以外,再看不到其他的不妥。
白黎不愧是前太医院首席,检查了小皇帝一会儿便得出病情原因写下药方。为了防止万一,小皇帝没有见好之前白黎不准离开。所以白黎只是靠着殿中的一个角落,闭上眼睛睡了这几天最踏实的一觉。
等到白黎醒过来已经是傍晚,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个穿着朝服的背影,单是看众人统一的朝服是看不出来那人身份的,可偏偏那人手里拿着一把白纸扇,除了华小侯爷谁还能有拿扇子的爱好。
“是,我好不容易等到白太医出现,我祖母的情况耽误不得。”华当宁不知道身后的白黎已经苏醒,还在与钟太后请求:“太后娘娘,现在陛下身子已经好转,就把白太医借我用用。”
华当宁平时一副谁都看不上的劲儿到了钟太后这里只剩下谦卑的样子。
钟太后理解华小侯爷对对老夫人的一片孝心,无奈的说:“不是我不肯,只是现在白太医在琉璎殿还是得听高太后的许可,要知道白太医这次医治的可是陛下。”
华当宁不想与高太后打交道,但是为了能够将白黎带走只能去请求高太后。他回头看一眼面色惨白的白黎就知道她是吃了多少的苦,就连闭眼睡觉都不踏实。
“微臣去高太后那讨人。”华当宁行礼向内殿走去。
白黎听到华当宁离开才缓缓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华小侯爷,下意识躲避他,不敢与他有多接触。高谦庸点起战火已经烧到她的身上,她再有牵连,战火线一旦拉长,大家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她不想因为儿女情长的那点情愫连累到华当宁这位意气风发的小侯爷身上。抚远侯府与她无关,她不想将侯府都卷入高谦庸和莫久臣的竞争中。
可是白黎忘了,华当宁的野心不比他们二人的小,只是不喜欢锋芒毕露,擅于深藏城府罢了。
“醒了?”
钟太后的声音拉回白黎的思绪。
白黎一看到贤淑的钟太后就会想起自己手里的血案,不顾伤痛直接跪地俯身。
钟太后赶忙让她免礼,从牢狱出来又是神情凄惨,肯定是在牢狱中吃了不少苦头,钟太后不忍这样的医学圣手得此经历,急忙说:“快起来,小陛下还指着你的救治呢。”
白黎仍旧是低头叩首:“不知陛下现在情况如何?”
钟太后不懂病灶,可是刚刚其他太医给陛下检查的时候说了些好转的情况,她都告诉了白黎。白黎听后悬着的心放下,表明自己的药方见了成效。
“那就好。”白黎松懈下来。
钟太后扶起白黎十分认真的说:“白太医医术高明,还是回来太医院的好。”
白黎被钟太后扶起浑身一僵,立刻向后退远离钟太后的手,弯腰行礼道:“草民——草民的志向——不在——庙堂。”
她是罪人可是用一生去治病救人洗去手中的血迹,做不到再在宫中任职救死扶伤。
钟太后不知道白黎心中所想,只是觉得太医院可惜了一位德才兼备的首席太医。
华当宁从内殿出来看到的就是正在行礼的白黎,看到她醒了他暗自高兴,来到钟太后面前说:“高太后已经运行在下带白太医回去侯府。”
低着头的白黎:“······”
钟太后欣慰:“那就好,老夫人的身子耽误不得,你且带白太医快快回去。”
华当宁行礼:“多谢娘娘。”
“白太医,跟我走吧。”华当宁迫不及待地要带白黎回去。白黎无话可说只能应下,躬着身子给钟太后行礼后跟着华当宁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琉璎殿。华当宁见四下无人,拉住白黎的手腕:“快跟我走。”
华当宁这一握正好握住白黎手臂的伤痕。白黎吃痛的嘶了一声,华当宁闻言轻轻松开白黎的手腕,没等全部松开他就立刻将白黎的衣袖撸上去,看到的就是触目惊心的伤痕,长长的一条连接整条手臂。
华当宁要被高谦庸给气死了,这么深的伤痕他高谦庸也敢:“你——”
白黎立刻将手臂抽出来放下衣袖,行礼道:“还请小侯爷带草民给老夫人诊病。”
华当宁气白黎什么也不说,甩袖说:“诊什么病,我祖母根本就没有毛病。”
白黎疑惑的抬头。
华当宁解释说:“是摄政王妃知道你被高谦庸抓走,她要救你,我就是帮忙的。”
嘴硬!
华当宁才不会说,他用了多办法才压住高谦庸给穆祥创造机会去救白黎。也是他安排太医院给小陛下制造了病情,一听到白黎出狱立刻赶过来要将人带回去保护起来。
但是华当宁就是不说。他不想让自己的心思这么轻易暴露出来,更不想让白黎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以前的华当宁嘴上总是提起自己对白黎的喜欢,那是因为他想逞口舌之快看看白黎对自己直白的喜欢是什么反应。现在华当宁已经说不出孟浪的话,因为他发现喜欢一个人自然而然的就不敢在那人面前唐突,对他来说那是对他喜欢的一种亵渎。
白黎想要解释自己对华当宁的情感,不想让小侯爷如此执拗。只是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只能配合着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说;“多谢小侯爷。”
华当宁想要拉白黎的手,挣扎片刻还是没有伸出去,只是说:“跟我走,我路上给你解释。”
两人乘坐马车回去抚远侯府。华当宁将这几日的情形简单的说给白黎听,白黎一边听一边眉头紧锁,没想到这两天发生的竟会是芳草阁的巨变。当然这些巨变朝中的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监尉司的消息只是告诉了莫久臣和华当宁。
“顾合知现在在摄政王府养病,摄政王妃生产在即再也受不了大的情绪波动,你也不想让摄政王妃看到你一身的伤吧。”华当宁已经想到白黎身上的伤痕得有多少条,一想到这就懊恼总计没有能够第一时间营救她的能力。
“所以——”华当宁说:“你这几日就在本侯的侯府居住,本侯会托人给摄政王妃传话的。”
白黎现在死咬牙关就是为了保护穆长萦母子平安。她是大夫,清楚一个孕妇接连受到打击会造成的悲惨后果,为了能够让穆长萦舒心,她只能同意华当宁的提议。
“好。还请小侯爷帮我转达给穆长萦,我无碍还能给她接生。”
华当宁摇着身前的扇子,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