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黑暗中出发,从晚上走到曙光熹微,简单地找了一处树荫,由虚谷子巡逻,她们稍微打了个盹之后,重又踏上路途。
一路上,他们都没遇到什么人,夜里有鹿和狍子在树林里一闪而过,山路上有几只蛤蟆聒噪着跳到他们的脚背上,又一跃而进了草丛里。
初秋的山间,昼夜温差巨大,反倒是晚上行路凉风习习还能吹散因为走路而生出的燥热,只是要避免踏进草丛,因为会有蛇。假如有蠕动在脚背上的东西,最好别动,让它游走。
到了白天,不动还好,在茅屋里住着的时候,齐菲儿和小云还不觉得闷热,可行路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又热又累,却不好意思说要歇一歇。
规矩是早定下的。昨夜里,虚谷子说:“这一路我们抄近路走,不眠不休大约两天两夜,因此,我想四天应该是够了。”
虚谷子按道家的休养方式规划三人作息,午时、酉时、子时每次睡眠一小时。至于道长自己则每隔一个时辰打坐五分钟,这是最为高效的休息方式,而且还要避开齐菲儿和小云睡觉的时候,保险起见,三人不能同时入睡。
除去一天一餐用去的时间,加之饮水休憩,还有规划的睡觉时间,一天足足可以赶路十八个小时,这种类似野营拉练的强度,把两个姑娘累得够呛。
这个时候,她们怀念古人用牛车和马车,可惜车轱辘的制作已经是失传了的。从报废的车上捡俩轮胎也可以,但牛呢?马呢?淹死了一批,摔死了一批,跑了一批,偶尔在山里听到牛的哞哞声,牛一见着人撒丫子跑了,牲畜不经豢养,只需一年就恢复了野性。倒比人的适应能力强的多。作为“田园派”的人类各自为政,三五成群,几户聚居,常常是先来的找了山的阳面、水的阴面,安营扎寨下来,后来的人见着地方好,隔了些距离也造了草房子,像是大飓风之前人们在周末的消遣——露营。
终于过上了说走就走的旅行,不用工作彻底躺平的生活,但更多的人并不觉得快乐,连悲喜的界限也模糊,只是平淡的过着日子。
真正的过日子。
第二天下午,午后灼热的阳光照在脸上,不知不觉晒得脸上滚烫成一片。
“秋天的太阳也这么厉害啊!”小云嘟囔着。
她背着帆布背包,背包面上用麻绳捆绑着放置双簧管的黑色皮革乐器盒子,盒子净重也不轻,再加上双簧管的重量,至少有五斤重了吧,反而背包里的东西尽量精简了,一个睡袋,一块毛巾,一身冬衣,一双雨鞋,还有一些压缩饼干和军用水壶。
长时间的行走让小云累得喘不过气来,此刻她被行李压弯了腰,扶着膝盖大喘气,如驼背的老奶奶一般弯腰曲背地腾挪,落在虚谷子和齐菲儿的后头,三步一停两步一喘。
齐菲儿也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用手背对着太阳遮着日光,她白皙的肤色被强烈的阳光反射得更加苍白,从外观上看,她的军绿色的行军背包更宽更高,撑得满满当当,一直高过她的头顶,连睡袋也放不进了,只好系在了背带顶端。
包里的空间大部分空间分给了食物。粮食很珍贵,不能总吃大自然的馈赠,需要其他的罐头食品改善口味,还有一袋子五斤的大米,她不舍得丢下,做好的酱菜和晒干的辣椒和腊肉也不可能扔下,这种东西想要的时候不一定随时能拥有。
其次,占据行军包的是一些生存应急装备:两块打火石、应急灯、太阳能发电机、收音机、指南针、一台不能上网的掌上电脑,电脑充上电还是能用,玩单机游戏、看书、画画、写字(她正在写大飓风后的日记)。
大飓风之前人类社会的高科技和信息化有多厉害,现在留存下来的那些便越可贵,倒不是科技本身,而是它们的存在就是一种证据,类似古董;并且从另外的角度看,这些东西也像是科技的火种,不管未来有没有用,至少应该保管起来,给后代多一种选择,一种发展的可能性及其路径。
“小云,把包给我吧,我还有力气。”齐菲儿回过头看看小云筋疲力竭的模样,觉得自己的体力还可以被榨一榨。
“这位居士,您若放心的话,多一份行李我可以负担。”背着布背囊的虚谷子也伸出援手。
但,虚谷子道长是辟谷赶路,怎么好再让他分担。
齐菲儿跑去小云的背后硬将背包摘下来。
背包肩带都扯下一边了,小云却强按住另一边说:“齐菲儿,你真当自己铁打的?当初造房子的时候攀高爬下都是你来,去竹林里砍竹子也是你,还被蛇咬了,幸好没毒……我在这个世上可就你一个亲人了……”
小云说着说着竟悲从中起,呜咽着说:“都怪我自己没用,做什么事都拖后腿……”
齐菲儿拉着小云的手,两个姑娘的伤感起于午后赶路,但说着说着,竟都想起过往种种,触景伤情起来,两人互相抱头寻找着安慰。
虚谷子道长论及道法样样精通,可面对此景却也束手无策起来。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赶路心切,制定了这么严苛的规定。他仰头看着未时的刺眼阳光,深深叹了口气,说:“太阳太晒了,不如我们避一避日头,申时再走吧。两位居士在树荫下等会儿,我去溪边打个水。”
虚谷子指指东边的树荫,又指指西边的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