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底下,山坡上远望天边,空旷而渺远,有时候人真是奇怪,刚才情绪说来就说,此刻情绪说缓就缓了下去。
疲惫的双腿向自己的胸前屈起来,她们抱着双膝靠着树坐着,一只不安分的手揪着地上的枯草,另一只不安分的手拾起树枝拨地上零星的蚂蚁,有一只不合群的蚂蚁顺着树枝从地上往上爬,爬得速度还挺快,一忽儿就爬到了树枝的一半,不知是为了觅食还是想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齐菲儿提起树枝,抖落了一下,小蚂蚁失重落下,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返回了大部队,一列蚂蚁来回穿梭,忙得不亦乐乎,也不是搬运吃的,大概是在搬家,从树洞里搬去哪里呢?
不知道啊。
闷热的午后,有些反常的炎热,这可能是入秋以来最热的几天。
小云仰头看天,忽然说了句:“菲儿,你相信命吗?”
“有点儿。有时信,有时不信。”齐菲儿继续戳着泥地,假装在松土,戳进去、拔出来,乐此不疲。
“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小云有些严肃地说。
齐菲儿回头看看身边的小云,她眉眼的忧郁倒不像是矫情。
“什么时候开始信的?大飓风以后?”
小云怒着嘴,抓着草茎用草叶子在唇上画圈圈:“比那更早。就是上次上武当山那次。”
“哦……”齐菲儿突然不知该怎么接了,好像再要说下去,会开始一个忧伤的话题。
“好久没听你吹巴赫了。”齐菲儿岔开话题。
小云回过神来,打开黑色的乐器盒,从里面取出双簧管,黑色的乐器上镀银的按键在阳光下折射着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擦拭了管身。将双簧管的哨片轻轻含在唇上,深吸了一口气,从胸腔了吐出气息,吹响了第一个音符,随着她手指按动琴键,一首完整的曲子在指尖流泻出来,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曲调悠扬而略带忧伤,令人沉浸其中,暑气消散了不少。
一曲终了,虚谷子手上提着两壶水走过来,一个是木质的葫芦,他用的水壶,一个是她们昨夜装鱼汤的保温壶,当然鱼汤是早喝完了的,没想到赶路竟然这么累,明明本来都已习惯了一天一餐的,但今天清晨,两人的肚子轮翻唱着“空城计”,在幽静的清晨,一声咕噜接着又一声,不仅不雅,而且让齐菲儿和小云都不好意思起来。
这个时候,她们忍不住偷瞄虚谷子道长,他可是淡定依旧,连后脑勺的发髻都纹丝不乱,修长的颈项上架着一颗漂亮的头颅,后脑勺微微鼓起,在颈后汇聚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发根连着颈椎的起伏,画出一个漂亮的m形,忽然漂亮的弧形掷出一个抛物线,回头对两位说:“两位居士,我们在前方洞穴歇歇脚吧。”
他明知她们肚子饿了,却不说“要不要填填肚子”、“肚子饿了的话,我们休息会儿再走”这样的话,倒是比许多男人都要洞察和体贴。当她们坐在岩石上喝着鱼汤,吃着压缩饼干的时候,虚谷子也远远地站在洞口,背对着他们,从不好奇地打探她们在他的背后做什么,更不会随便与她们搭话,没话找话的那种。
就像现在,虚谷子道长打好了水等小云吹完了曲子,又等她把双簧管擦拭好,放回了乐器盒,重又仰头看天的时候,才安安静静地走过来,递上水壶:“西边有条小溪,从山上的泉水顺流而下,很干净。不过是在山的背阴面,水质比较寒凉,饮得快了恐怕伤胃。”
话就说到这里,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绝不多说一句。齐菲儿接过水壶淡淡地笑着,点头道谢。两人也很听话地将壶上的口杯取下倒转过来,倒了浅浅一杯,小口抿着。
“很甘甜啊。”小云忍不住感叹道,后面还接着一句小声的嘟囔,“鱼腥味全洗干净了。”
不知用什么洗的?
草药吧?
小云喝了两口,由衷地说:“道长人真好。假如遇到的所有人都这么好就好了……”
“小云,你看天上。”齐菲儿突然搡搡小云的胳膊肘,抬起手臂指向天空中一个黑点,“那是什么?”
小云眯着眼睛,凝神看了几秒:“肯定不是鸟,鸟不是这样飞的。它好像悬停在空中啊。”
“不妙。”虚谷子的声音透着克制的低沉。
齐菲儿和小云一齐看向他,他亦转头对着她们的目光:“是无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