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托儿”的印象,留给慕淘淘最深的,还是赵丽蓉老师小品里的“饭托儿”。
那是她还小,不太能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扶住徐欣的老太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腰疼,从小树林忽然钻出了另一道小小的身影,她们所有人才发现,不止老太,原来刚才其中有一个孩子,竟也是六园找来的“园托儿”。
小静咧嘴尴尬,整个下午,她都在为六园努力营造出一种“城市之中我最专业”的形象。
可再看看全神贯注盯着登记簿,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老太,顿时失了底气。
乔听莲好奇心爆棚,她拉起老太问道:“阿姨,你们干这行能赚多少钱啊“?”又用鼻尖儿点了点小孩:“那是你孙子吧,那孩子也在我们幼儿园上学吗?”
老太在登记簿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代号,这才放下心来,转而抬头露出一排都快掉光了的上牙,回答乔听莲:“就是赶在猫冬前挣点补贴,没有多少钱,娃儿倒是想上你们幼儿园,但最便宜的也比我们现在念的贵太多了,所以,嘿嘿嘿。”老太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老实的笑了。
莫妮有些鼻酸,她回头问小静:“其实各园有各园招生的手段,我们立场不同,不好评论,但至少你们启用的也应该是本园的吧?”
老太一听,以为这位新来的是要开除她,急忙颤颤巍巍站起来解释:“有有有,本园的也有,跟人家比,我就不能说出六园到底哪好,就只能一走一过,带一些看热闹的过来凑数。小静老师不是没有给我们打过折扣,只是我们家的水平,真的供不起娃去念那么高档的园所。”
慕淘淘安抚老太坐下:“没有人要赶您走,您之前怎么做就还怎么做就成。”
老太从一言未发的小静脸上,察觉出什么,立刻坐立不安,说什么也不再继续留在咨询台了,匆忙间,拽起孩子转身离开。
慕淘淘回过神来,推了推莫妮,莫妮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客为主,有点过了。
小静缓缓坐下,身边的一群幼师见风向不对,急忙寻了个借口,说是要去再看看有没有漏发传单的,一转眼就全都消失不见。
直到小静又重新将登记簿上的资料捋了一遍,她才沉沉地吸了口气,说:“我一开始也没觉得咱们能真正成为朋友,毕竟圈子不同,不必硬融。可莫主任刚才那话也未免太伤人了,我们私立园不是开善堂的,有多大能耐使多大劲,孙阿姨他们一家都没有本地户口,爸爸早晚打两份工,到了晚上还要去给工厂打更,妈妈没啥本事,就只能给人做点手工补贴家用,这些孙阿姨都看在眼里,她就是想帮衬帮衬家里,怎么就不能当托儿拉点人了。”
莫妮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们骗人,就是觉得老太连园里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跟别人随便介绍,对你们,还有对她的影响都不好。”
小静冷笑:“什么影响不好,你刚才也看到、听到了,孙阿姨就是带着其他家长过来,全程她都没有提高我们园贬低其他园,她就只是负责将人带过来,剩下的介绍由我们来进行。
当然了,不妨告诉你们,你指的那种托儿,我们园里也有。晚上放学接孩子的时候,有几个爷爷奶奶会比其他家长早到个把小时,为的就是坐下跟一些前来打探看园的家长交流。那些家长不信任我们本园老师介绍的情况,他们的疑心病重,一定要和这些孩子家长聊过,打听到真实的信息才能放心。而跟他们沟通的这些爷爷奶奶,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和孙阿姨一样,看中的是园所里给的提成,还有一类,则表示不要这个钱,之所以这么帮助我们,全是因为园长和老师平时的举动,确实感动到他们了,他们做这些是自发的,无偿的,如果一定要给钱的话,他们也会填上自家孩子主班老师的名字,这样一来,认为老师也能多照顾照顾他们家的孩子。”
终于不需要再扮演专业,小静一口气说完,之后仰头喝了大半瓶矿泉水,这才痛快地起身,开始收拾起咨询台来。
慕淘淘愣了片刻,然后也开始帮忙收拾,徐欣头疼坐在一旁休息,乔听莲打圆场,带着呆如木鸡的莫妮也加入了收拾的队伍。
小静拆卸简易咨询台,边叹气:“其实吧,我也不知道我三姨把你们找来图什么,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还是放不下当初那个坎。”
慕淘淘的手顿了一下:“难道,韩园长在市立幼儿园的风评,她是被、被冤枉的?”
小静:“我那时还小,三姨在家里也不像现在这么有地位,就记得有一天晚上,她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来我姥姥家敲门,当时我家最困难,与姥姥生活在一起,姥姥开门一看是三姨,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再之后很多年,就连过年的时候,我都没在饭桌上见过三姨。当时也私下里问过我妈,我妈跟我说,寄人篱下,不该问的别问。再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姥姥的丧礼上,三姨一家的出场,怎么说,嗯,惊艳,绝对的hold住全场,我那时在上大专,也从同学那里了解到什么事奢侈品了,在我所知为数不多的品牌里,表哥表姐身上全都能找到印记。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三姨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而是开了家属于自己的幼儿园。”
乔听莲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惊叹:“这也太励志了吧,小静,你三姨是不是有什么后台撑腰啊,对了,你三姨夫是做什么的呀,是不是他在背后帮了你三姨一把?”
小静哼了一声:“快别提了,自从我三姨离开市立幼儿园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三姨夫,听长辈们说,三姨夫嫌弃三姨是被开除的,会影响他升官,所以早在幼儿园刚有风声传出来的时候,就果断的选择和我三姨一刀两断了。”
慕淘淘:“你三姨夫的官很大吗,需要这样避嫌?”
小静:“呸,他就是一普通科长,岁数那么大了,再大能大到哪去,实话跟你们说,当时他那是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所以才找借口离开我三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