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郎瞳的安排下,刘飒飒洗了澡,涂了特制的疗伤药,身上的皮外伤很快痊愈,她湿着头发趴在房间的桌子上给深婪写信。
不会用古代的笔,便向下人讨了一根炭,用小刀削细了在一张纸上大概写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情况,把信放进双子袋里,将袋口扎紧。
愣了一会儿,她又打开袋子,将桌子上的梳子、菱花镜子、胭脂粉盒、发钗头簪全部塞进袋子,还觉得不够,又从自己的袋子里取出花籽、针线包、以及阿洒的手札,也都塞进了袋子。
重新将袋子扎紧,刘飒飒抱着袋子继续发呆。
无论何时何处,哪个世界都是不公平的。
鬼王也是妖神的后裔,却有宫殿可以住,有石榻可以坐,有妖魂可以聊天,有仆人服侍,有卫兵守护,但深婪却一无所有。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深婪能不能收到,但她还想继续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如果房子也能放进去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
一边咒骂九天的偏心,一边又对深婪产生深深的歉意,她承认自己的自私,因为她真的不想再回到血海,那里真的太寂寞了。
努力不去想天夜,却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将袋子收进袖笼里,刘飒飒推开门走出房间。
郎瞳派来服侍的女仆迎上来,“姑娘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刘飒飒神情寥落,裹紧了衣服,离开中陆一百多天,错过了中陆的冬季,此时已然是初春,但春寒料峭,又是傍晚,寒意依旧逼人。
走下台阶,来到院子里,刘飒飒转身,“怎么不见冰玉?”
女仆摇头,“奴婢不知是谁。”
刘飒飒没有在意,想这女仆应该是新来的,“你转告郎瞳姐姐,我到妖市上去逛逛。”
“天快黑了,长老说晚上会有一场春雪,奴婢陪您一起去吧。”
“不用,我溜达一圈就回来,不会很晚。”
直到走出邀金花园,来到月城的大街上,刘飒飒才恍然醒悟,自己虽然变成了妖精,但却不知道妖市的入口在哪里。
本来还想到渡口酒馆喝一杯,现在可好……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一边骂自己蠢货,一边顺着城中河的河沿溜达。
她脑袋里乱七八糟,一会儿想起酒紫,一会儿想起清妩,一会儿想起深婪,一会儿又想起凌白和恩荼。
但就是不想天夜,是故意的,刻意的不要去想他。
从奴隶印消失那一刻起,她和那个男人,真的彻底的失去了联系。
啊……真是该死!
她晃了晃头,即便刻意不去想他,刻意地去想其他人,但脑海里还是不停地浮现出他的面容,耳边还是不停地响起他的声音。
没关系,没关系,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只不过是失恋而已,会好起来的。
刘飒飒,这没什么,谁都有失恋的时候,你会忘记他的,伤口总会愈合,时间和新欢是治愈良药。
“姑娘……姑娘……”
身边的人叫了好几声,刘飒飒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叫她的人,竟然是下元节前两天见到的阿洒在长白山的旧友,不由地被吓了一跳。
她退了一步,左右看看,果真是走到了返影桥边。
“你,你真的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
柠生穿着狍子皮大衣,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见了刘飒飒神情激动,“姑娘有没有将我的名字告诉阿洒?她这些时日都没有来,我猜姑娘是信不过我,本想再向姑娘解释,可是竟连姑娘都见不着了……”
刘飒飒恍惚地听他说话,见了他身上的雪才晓得下雪了,“你在这里等了一个冬季?”
柠生腼腆道:“我怕我不来时,阿洒反而来了,岂不是错过。”
“阿洒死了,你别等她了。”
刘飒飒说完就走,心里一个劲儿埋怨自己,如果刚开始就告诉他,就不会害他在这里荒废了这些时日。
“姑娘……”柠生怔了一下,像是不相信刘飒飒的话,跑到刘飒飒身前,“是不是阿洒不愿意见我?”
“不是,她好多年前就死了。”刘飒飒心烦意乱,“我说的是实话,你别等了,不要等了。”
“是你吗?”柠生拦住刘飒飒的去路,忽然问了这样一句话,他用力看着刘飒飒的面容,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端倪,“我第一次见到姑娘的时候就感觉有阿洒的气息,我这些年一直在想阿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我甚至想过要去无妄鬼城看看阿洒的魂魄是不是在那里……”
刘飒飒本来想推开柠生逃跑,可是听到后面几句话,她的心一下沉了下来。
她一下子明白了,柠生对阿洒的心意,就如天夜对雪巴。
无论如何,即便是结束,也要有个交代。
望着浑身挂满薄雪的青年,刘飒飒将手抄进袖子里,“不如找个地方喝两杯,我们坐下慢慢聊。”
有柠生引路,刘飒飒如愿以偿来到渡口酒馆。
早春的夜晚,月光清冷,院子里落了一地浅薄的雪,泛着青色的光。
伙计给安排了一间僻静的雅室,上了四样小菜,烫了一壶热酒。
“是真的死了,没有在鬼城,没有在血海,而是转世投胎,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不用再想着她了。”
刘飒飒喝了一口酒,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嗓子眼滑入腹中,五内俱焚的烧灼感久久不散。
她真想把这些话说给天夜听,不要再想着她了,不要再想着雪巴了,把伤心的事抛在脑后吧,开始另一段新的感情吧……
“那么……”柠生悲伤地看着她,“那个转世的人,是你吗?”
刘飒飒叹口气,喝了一口酒,点点头,“但是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也不记得你,所以,不要把我当做阿洒,也不要把对阿洒的情谊放到我身上,这对我和阿洒两个人不公平。”
“我明白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不知道阿洒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就不问,”柠生眼睛有点红,低头喝酒,“我们,我们可以重新认识的……”
他抬头,用哀伤又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刘飒飒,“我们重新开始吧……刘姑娘。”
刘飒飒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