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家军和东昌府兵马都派出了哨探,提前几日就在曾头市周边探查地形,并深入丘陵地带秘密侦查,扈家军探查西南两边,东昌府复杂东北两面。
曾头市是民间军事组织,还有职业军人做教头,当不会坐视敌军斥候刺探军情,便也派出了许多游骑,到处猎杀侵入者。
双方哨探和游骑漫山遍野的追逐,三三两两的厮杀,战斗规模虽小,却极其惨烈,非要一方赶尽杀绝才停手。
因为曾头市的游骑熟悉地形,官兵吃了不小的亏,仅仅两天时间,东昌府就损失了二十几个哨探,扈家军的哨探营也折损了十来个侦查兵。
两支官兵的哨探素质都非常高,曾头市那边虽然占据主场优势,其实也没有占到太多便宜,伤亡的人数和对方相仿!
张清心高气傲,不认为自己手下能力差,推断曾头市的游骑应该都是精锐骑手,所以才能给哨探造成严重伤亡。
于是发了狠,派出更多哨探和曾头市游骑拼消耗。
扈家军的哨探数量少,个个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和训练的特种侦察兵,死一个扈成都心疼不已,更何况死了十几个。
他虽然痛心,但也很清楚,这是哨探营面临的第一个考验!
哨探们必须要明白,他们的职责就是探明敌情,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完成任务,顽强的韧性,深入敌后的牺牲精神,是必须具备的品质!
扈成便也狠下心来,命令石秀继续加大侦查力度。
石秀也是第一次统兵实战,见手下一个接一个的死,都快要暴走了。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还是强行镇定下来,冷静的分派兵力。
官兵的哨探独立作战能力都很强,两军源源不断投入哨探到曾头市的乱山中,和曾头市游骑争夺空间,追逐厮杀日夜不停!
又过了一天,曾头市的游骑损失了五六十个,终于撑不住了,不敢再在野外派兵,全部收回营寨防守。
两军哨探付出了巨大牺牲,总算赶走了对方的侦查力量,控制了整个野外地方,可以随意的侦查和监视。
他们很快就把曾头市的布防情况探查清楚,画成地图送到扈成和张清面前。
于此同时,时迁也带着密探,化妆成各色人等潜入了曾头市内部,将里面的防务图送了出来。
扈成仔细观看着内外形势图,眉头越皱越紧。
曾头市的地形比祝家庄还要复杂,祝家庄大体是在一个山坳里,只有前后两个进出口,后山地形险要,不易攻打,正面大路上修筑了一个坚固的壁垒。
进攻方只能攻击正面壁垒,使祝家庄可以集中兵力防守此地,非常难以攻打。
但同时也有个缺点,就是缺乏战略深度,防守的核心就是壁垒,一旦壁垒被攻破,整个祝家庄便暴露在敌军面前,再没有一丝防守之力。
与祝家庄相比,曾头市的防御工事要复杂十倍!
这里有五六条进出通道,每一条道路的险要处都筑了一个营寨,分别有数百上千兵力驻防。
从外面看来,防守一方必须分兵防守,一定程度上分薄了兵力,容易被各个击破。
但看过布防图之后才知道,除了正面的两条大路,其他三条道路之中,两条是山道,一条从树林和河滩地里通过,曲折又危险,无法展开兵力,还非常容易中埋伏。
进攻方难以攻打三条小路,但其内部却有平坦道路相互连通,随时可以调集兵马到各处。一处遭到攻击,他处很快就能支援过来,想各个击破几乎没有可能!
另外小路上的营寨选址也非常巧妙,进攻方不能展开队形,只能拥在路上,但防守方却可以从几道营门直扑下来,从三面围攻进攻方。
哪怕攻破了路口的营地,再往里还有几段崎岖山路和树林,曾头市的兵马可以退防此处,扼守险要,继续顽抗,同时依仗熟悉地形绕后袭击进攻方的侧后!
总之,这个曾头市极难攻打,正常请况下需要两万以上的兵力进攻五条通道,在各处同时施压,让防守方难以调动兵力互相支援,这样才能相对轻松的打下来。
可是眼下两军只有六千人,攻破曾头市简直难于登天!
战场态势十分不利,但扈成也没有太过失望。
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教训曾头市,没想过能攻陷这里,只要野战取胜,再打破一两个营寨,就算成功了。
“张都监,曾头市不好打呀!”
看完地形图之后,扈成抬起头来,对张清说道:“此处地形复杂,攻坚艰难,我们必须把曾家人调出野战。”
张清看着地图,指点着说道:“山上的三处小道不用派兵去打,打也打不下来,你我全力猛攻正南平地上的大寨即可!”
扈成点头道:“张都监说的有理,正南大寨虽然也易守难攻,但我两军战力强悍,正面进攻正好发挥实力,也好过去山路泥滩上提心吊胆被人伏击!”
张清继续说道:“虽然不攻小路,但也要做好防备。开战之后,你我两翼及后路,肯定会遭到小路过来的敌军袭击,当派人得力人手防御。”
扈成道:“还是张都监想的周到,张都监经验丰富,我听张都监的安排!”
“那我就得罪了!”
张清被他捧的高兴,哈哈一笑道:“明日早上开战,扈巡检使者列阵在敌营正面西侧,并分出一营兵马到西面路口驻守。”
“我在正面东城列阵,也分一支人马在东面路口堵截,再分一营兵马防守后路。”
“若曾头市人马出寨野战最好,我们就在正面发起猛攻。若敌军战败回寨,或是据寨死守,那么……”
他站起身来,看着扈成说道:“我带的攻城器械少,扈巡检使准备充分。如果要攻坚,就由你来主攻,我的兵马给你助攻、防护。扈巡检使不会多心吧?”
扈成笑道:“如此安排非常合理,我带了这么多攻城器械过来,不试一试心痒难耐。哈哈哈,攻坚就交给我!”
张清神色一松,对他拱手笑道:“扈大郎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豪杰人物,能与你合作,是张清的幸运!”
……
次日天色刚刚发白,曾头市所在的丘陵外便响起了进军的号声,两支官兵兵分两路,分别从两条大路开进了乱山之中。
扈成一路在西边,哨探营已经掌控了野外,根本不可能有伏兵藏身,队伍也不做两翼掩护,一条龙径直往山间平地快速挺进。
林冲和一百骑兵前锋当先驰到,见前方两里外便是一个壁垒,壁垒上梆子响起,寨门大开,放下吊桥,从里面冲出一彪马队!
那马队也有一百骑上下,骑兵全都穿着青黑色棉袍和半身皮甲,打着青色旗帜,轰隆隆奔到五十步外停了下来。
林冲一队骑兵也停下对峙。
就见当先一个浓须大汉,头戴熟铜盔,身披锁子甲,手持点钢枪,前出两步大声喝骂:“尔等扈家庄私兵,竟敢擅自出兵攻伐良民,与盗贼何异?你们不怕被朝廷治罪吗?”
林冲喝道:“曾头市贼兵,休要装成无辜模样,先把抢夺我扈家庄的马匹还回来再谈!”
“哈哈哈哈!”
浓须汉子大笑一声,叫道:“我家凭本事抢来的马,为什么要还!”
“女真野人,讨死!”
林冲大怒,挺枪跃马冲杀过来,口中喝道:“某乃豹子头林冲,野人小贼报上名来?”
“我是曾魁!”
浓须汉子叫了一声,也打马迎了上去,振枪叫道:“爷爷在老林子里杀过猛虎,你一个豹子头算甚?”
两人交马冲突,这曾魁武艺十分了得,在林冲的猛攻之下毫无破绽。
又缠斗了三十合,曾魁料敌不过林冲,收枪回马,往西便走,麾下骑兵也跟着一起撤走。
扈家军阵中,扈三娘见曾魁要逃,早一步发动骑兵,朝曾家骑士追了过去。
曾家骑兵慢了一步,被扈家骑兵抓住,在林冲和扈三娘两支箭头的带领下,一头撞了进去,瞬间摧毁了曾家骑兵的尾巴,二三十人落马,大都被马群踩死!
曾魁拼命打马逃窜,总算没有被追上,却也没逃向营寨里去,而是往西面的树林里去了。
林冲和扈三娘追到林边,见前方虽然是平地,却有一大片柳树林,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这里已经是曾头市的内部了,哨探侦查不到,林冲怀疑曾魁是在诱敌,便没有进去,重整队伍在附近巡查,掩护后面的队伍。
后续主力开了进来,直到曾家营寨前两里外停住,步兵骑兵分别前出警戒,辎重队则找了个背靠土山的地方开始建造营地。
东面隔了两三里另外一个大路上,出现了东昌府的骑兵,在附近来回巡视,步兵开过来监视营寨里的动向,辎重兵也在扈家军营地旁边开始忙碌着扎营。
曾头市的大寨里,旗帜鼓号响了一阵,七八百人开了出来,紧靠着护城河列阵,有人上前高呼,叫官兵过来面谈。
扈成和张清各带一百亲兵靠了过去,只见对面阵前一字排着六员大将,个个龙精虎猛,彪悍无比,也不由暗暗称赞。
二人报上姓名,对面六人也一一报名。
先是曾家四虎,最年长的曾涂三十出头年纪,面上伤痕累累,满脸都是风霜之色。
接着是曾密、曾索、曾升,最小的曾升只有十六七岁,却也身子健壮,气势嚣张!
然后是曾头市的两个教头,骑红马使长枪的长脸汉子是副教师苏定,还有个身骑白马,鞍下挎弓,手持方天画戟的大汉,乃是教师史文恭!
扈成对曾家五虎和苏定都不熟悉,唯独对史文恭之名如雷贯耳。
他记得这位武艺绝顶,梁山上除了卢俊义,似乎没有一人能敌住,于是便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史文恭足有一米九,身材极其雄壮,面孔阔大,双眼细长,长相颇像兵马俑,便猜此人可能也是关西人。
史文恭手中的兵器最是显眼,也和吕方一样的方天画戟,不过吕方的方天画戟是寻常的鸡蛋粗细,长只有八尺,方便抓握,也灵活犀利。
史文恭的方天画戟却比吕方的画戟大了两号,戟杆足有鹅蛋粗细,长近一丈二,戟头也又宽又大,看上去异常笨重,根本无法使用。
一般人要使动这么重大的方天画戟,首先手掌也要大出两号才行,不然握不住戟杆。
其次力气也要远超常人,否则根本使不动。
最后还需要高超的技巧,本领低下的抡动如此粗大的画戟,没有技术还不如抱一根椽子打人方便呢。
那根方天画戟简直不是给人类使用的,但史文恭提在手里,轻松写意,旁边之人也不以为怪,显然不是装比吓人用的,是他真有这个本事!
“这是个怪物啊!”
扈成见多了猛将,扈家庄里也有几个天赋异禀的超人,但没有一个人能给他这般沉重的压力,光是看到那根方天画戟,就让人心生惧意。
一旁的张清也只盯着史文恭打量,面色异常凝重。
曾头市这边见对方气势一沮,全都露出得意之色,互相看着发笑,只有史文恭一个不动声色。
“喂,你们两个,好大胆子!”
为首的曾涂用不熟练的汉话大叫:“别以为你们是官兵我家就怕你,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呸!你这样野人休说大话!”
张清吐了一口,怒喝道:“你们曾家夺我马匹,还蛮不讲理,今天最好把马交出来,不然大爷踏平你这破寨子!”
二人一言不合,就都怒不可遏,双方人马都跃跃欲试。
这时就听那史文恭开口说话了,却是河东口音,大声说道:“扈巡检使,张都监,你们都是朝廷军官,要讲道理!”
扈成冷哼道:“你夺我们战马,打伤打死我马夫数十,还有何道理可讲?”
史文恭道:“是你扈家不守信用在先。说好了要曾家帮着联系女真人买马,并付给中介费,却又过河拆桥,妄图甩开曾家单干。是你们无理在先!”
扈成在这点上的确心虚,也不跟他分辨,厉声喝道:“我买的是军马,你们胆敢抢劫军资,就是公然造反!”
“去你娘的造反!你说造反就造反吗?”
曾涂大骂一句,挺枪突了过来,口中叫道:“我捅死你,宋国朝廷也不会说我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