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喜欢在他们周围的人犯了错误或失意时表现出他们的体贴、怜爱和宽慰,而有些人把博取同情当成了汲取的筹码,一边装着可怜一边咀嚼别人的好意,想想是可笑的。
你不知道的是善良中有多少讥讽,真诚中掺杂多少幸灾乐祸,关切的背后很可能是粗鄙的呕吐连连。
都说日子久了,自然会生出感情,但也会有忌妒、阴谋。
“给,给你说件事。”
饭间,赵小亿磕磕巴巴的说。
“什么事?”
我喝了口稀饭看了她一眼,她面露难色咧着嘴说:“可能有些难为你。”
“说嘛。”
“我,我爸知道我怀孕了。”
“啊!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只是......”
她有些委屈似的,目光定在碗里。
我拍拍餐桌,“说呀。”
“我爸要来......”
我笑了一声,“来就来呗,只要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行。”说完我低头吃了起来。
“他和妈一起来,可能要住一段时间。”
我停下手头的动作,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小亿接着说:“我阻止过,可是他们现在没地方去,所以......,不过,你放心他们住不了多长时间,就是有点委屈你了。”
“那怎么住?”我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我今天买一张简易床睡客厅。”
看来她早有打算。
“那不行,你现在的身体正是关键时候,不行给他们在外面租一个房间,反正没几天。”
“不行。”她果断的说了句。
“为什么?”我惊诧的问。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有钱?”
我蹙着眉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我爸失业了,我妈她......”她目光骤然看了一下我的脸,又收了回去,“我妈买股票把家底都败光了,连房子都卖了,你是不知道我妈,她比较......所以不能告诉她我身上有钱。”
我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向她点点头。
在她跟前就没装出问长问短关切的样子,直接问:“他们没地方去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等风头过去再说吧,我现在还不知道。”
“他们什么时候到?”
“后天吧,先委屈你一段时间,等他们走了就好了,实在不行我给你房租。”
我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没事的,你也别太在意,我睡客厅吧,别想那么多了。”
赵小亿咧嘴笑了,捏了一下我的脸,“还是你对我好。”
说实话,两个陌生的人突然住进来,多少让我有些不适。为什么说陌生,因为除了这层似有似无的亲戚关系,我甚至都没见过赵小亿的母亲,她爸倒是见过两面,很久以前的事情,他的面容在我心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吃完饭回卧室的时候赵小亿对我喊了一声,“唉,把你东西收拾好。”我有些读懂她眼中的蕴意点点头。
回到房间我把外婆交给我的银行卡藏在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地方。
“哦吆!热死了,这地方又燥又热,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好。”一个穿着蒲公英色宽大薄衫,顶着一头小卷头发的中年妇女,一边尖着嗓子叫着,一边打量着房子。她的身躯微胖,一双刻薄的眼睛镶嵌在粉面妩媚的脸上,虽然是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在;不得承认赵小亿多半遗传了她的姿色。
“哎呦,快点啦,要死啦,快点进来。”说着她对门外两手拉着行李箱,脖颈上还挂着一个猪肝色女式皮包的男人叫嚷着。
男人短发夹杂着一些银丝,眼神散漫,宽大的面庞消瘦了许多,低头弓腰,“嗯,来了。”
他说话简短沉闷,好像这一切是别人胁迫他似的。
我认出来了他,赵小亿她爸,我所谓的姑父。
“妈,爸。”赵小亿拘谨的说了一声。
“哎呦,你这死丫头,真是让我操碎了心。”虽然她语气有些激动,但目光仍然打量着房间,似乎这长时间不见的亲情,昨天已经温存过一样;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感,而是按部就班的打个招呼就行了。
我走过去,“姑父,阿姨。”那女人向我笑了笑,目光这才放在赵小亿身上。
“作孽啊,太可怜了女儿,你让妈担心死啦!”说着她抱住赵小亿。
我绕过她走向中年男人,“姑父,把行李放这个房间。”我指了指我的卧室,接过他手中的一个行李箱。
“唉,唉,好,煜煜你长高了。”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低沉的说。
接着他们在赵小亿房间说着话。
“什么,要死啦,他没给你钱?”
“妈......”
又一会。
“不行,要我说不要这个孩子啦,你还年轻又漂亮,凭你的摸样完全可以再找一个有钱人......”
“哎呦,我的小祖宗,没钱你怎么养活这个孩子,你听妈的,去医院这种事情我来安排好啦。”
“要死来,你要气死我,听妈的,帮帮忙好。”
我在客厅只能听见赵小亿她妈的尖细的嗓音。
“妈。”传来一声赵小亿拉长的高嗓音。
微弱的听见姑父说了一句,“就按孩子的......”
“你出去啦,女儿的事不要你管。”
听见脚步声,我装作认真的神态看着书。
“煜煜,她......”姑父蹙着脸,眼角被他挤出深深的印迹。
“哦,没事,没事。”
“对了,你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
我们的谈话似乎都让对方没有在说下去的欲望,时间静默着,受不了赵小亿他妈尖细的上海口音,索性戴上耳机翻起了书本。
“啪!”一声重重的摔门声,我摘下耳机,赵小亿愤愤的摔门已经跑了出去。
“要死咯,气死唔啦!”她妈追出来跺了一下脚,深吸一口气,一直延伸到肥胖的胸脯上。
“还不去追?”她对着我对面的姑父喊了一声。
“我去吧,我对这里熟。”
说着我起身走出了门,刚关上门又听见刺耳的一声,“你这个废物......”
我长舒一口气,心里感慨道:一个在我印象中刚毅、利落的男人被生活折磨成了胆小,怯懦的摸样。
“幸亏冉冉不是这副摸样。”咕哝一句我就跑向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