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是蒂凡最后的狂欢。
粉丝疯狂发着演唱会的各种物料,整理音源实绩和数据,做成榜,只希望在#蒂凡 解散#这个热搜上,能给还没来得及认识她们的路人最后一点信息。
你们看,她们是多么优秀的人。
她们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偶像。
一位专门负责AI调教的博主,在演唱会会之后,也专门发微博说明。
赵沐纯的声音是AI合成的。
木三阳联系他的时候只说,希望最后一刻七个人也是在一起的。
这条微博一出直接狠狠地打了挑起蒂凡对立的人的脸,不少团粉因这一年来的波折都有些崩溃,直到这一刻终于开始忍不住破口大骂。
“草!那群唯六的人呢?死哪去了?”
“她自己说不信,队长帮忙说不信,队友从来没提过有关她的任何不满也不信,她最后人都没了遗言也不信,还要怎么样?!”
自家人吵着架,外人开始挑事。
“木三阳不就是吃人血馒头吗?拿死人营销?”
“得嘞,起承转合木三阳,你妈没了一定也是木三阳害的吧。”
“所以那个账号到底是怎么回事?官方出来认领一下啊,是蒂凡的吗?”
“已经没有蒂凡了,怎么认领?”
中午,蒂凡的官方微博发布了新的动态。
“珍爱们,今天之后还会在某一处再见的哦~大家要继续开心,不要生气,不要难过,天天开心,快乐就好!
——文案来自我们一人一句的瞎编”
【这几个句子怪眼熟的,好像是明信片上的话】
【踏马的,只有文案是她们写的时候才会叫我们珍爱】
【破大防了,把一个正常合约团玩成限定团,死太阳你赔我的青春】
而原本应该一人发一篇小作文的个人账号,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按照合约的要求,到期解散之后,她们各自的账号将属于公司,正常的团体解散之后总要煽情两句,大家一想,反正都要收上去了,早点收,刚好不用编词了。
甘霖走到二医院的住院部,看望了一下这位又倒下的病号。
刚走到门口,从门中间的空白看见里面乌泱泱一片人,决定等这群人走了之后再进。
很快那群人就出来了。
甘霖确认人都走没了,打开门走进去。
木三阳正喝着水。
“中午好。”
“中午好。”
甘霖:“你是不是不能做手术来着?”
“对。医生建议我待着先别乱动。”
甘霖:“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歇几个月呗,我妈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可以做。”
木三阳:“……我觉得你妈妈的手艺……额……”
甘霖:“那我就说你不小心磕着牙了吃不了东西。”
“你能不在外面败坏我形象吗?”
甘霖原本就是抽空过来瞅一眼,正准备走,门口突然出现五个脑袋。
几个人跟黑社会一样走进来,任谁看了都不敢相信这群人昨天还是偶像。
“这位是……哇哦。”
“姐,你不用担心,你现在也一把年纪了——”
木三阳眯起眼开始微笑,准备骂人了。
甘霖抬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本,单手摊开抓住上半部分,展示给她们看。
“啥玩意结婚证都有了……医师资格证——对不起对不起,我眼瞎,医生你继续检查。”
甘霖合上证件,微笑着说:“有事按铃。”
说完,他抬脚走了。
木三阳没忍住,还是笑出声了:“你们回来干嘛?”
“余小婷把她薯片落下了,非要我们都回来,你看她是不是有病。”
余小婷还懵着:“他医生他怎么不穿白大褂啊?”
沈瓷:“说明他就不是医生啊……等等,他是医生吗?”
木三阳:“是,但不是这儿的。”
“……”
而下午,那个大家都在猜测着身份的账号已经涨到了十万粉。
这已经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毕竟她们已经解散了。
于是下午这个账号又发布了第三条视频。
视频里所有人都穿着演唱会的打歌服,对着镜头说:“哈喽!大家好,我们是。”
“木三阳。”
“沈瓷。”
“徐衷。”
“乔遥心。”
“乔遥月。”
“余小婷。”
当天下午,sunshine看到的时候,恨不得立即把木三阳拎到办公室问话。
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她昨天就已经办好了手续,顺带着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门口的发财树给踹了。
木三阳甚至都没为自己辩解一下,她十分坦然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扫一下了。”
她在宿舍和工作室里的东西都已经搬到了新的地方,阳台那堆早已经干死的菜也都丢了。
木三阳的血型特殊,做手术如果出现意外会很危险,因此腿伤做手术行不通。
她就在医院养了几个月,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又活蹦乱跳了。
而等她出院之后内娱也已经大变天。
那群钺阳cp党等着木三阳退圈和庞钺白头偕老,但过了这么久愣是没传出一点消息。
没事,素人嘛,消息封闭一点正常的。
但是那个没人承认是蒂凡而大家都当做蒂凡的账号,几个月里一下都没歇。
木三阳在三年期间写了将近五十首歌,被公司否决的demo也好,已经录好的又不太满意的成品也好,一股脑全放出来了。
包括解散演唱会开场的三个表演,也都放出了完整版。
大家都有一种,蒂凡这会才真正出道的感觉。
木三阳给甘霖打了个电话。
“你几点下班?”
“5:40,晚上还有夜班。”
木三阳想了想,看了看差不多的时间,准备往中心医院走。
中心医院不远处是一座很长的桥,她想去吹吹风。
刚走了没多久,前面又堵上了一团人。
过道总共就这么长,一堵她往哪走?
木三阳找准缝隙。
“让一下好吗?”
好半天绕出来,她以为终于清净了,结果面对着的就是一个坐在桥栏杆上的人。
?
这人干嘛呢?
“我不活了!我怎么活啊!”
木三阳皱起眉:“你叫什么呢?”
搞了半天围这一群人是在看跳河。
“我叫佘浩轩。”
“……”
木三阳:“下来。”
那男的没动。
“小伙子你下来吧,你还这么年轻,有时间去拼,亏了的钱总能赚回来的。”
“就是啊,你下来吧,人活着谁能事事如意呢,你再不下来我们报警了啊。”
男的明显很激动:“报警我现在就跳下去!”
木三阳觉得自己真是邪了门了,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吹个风还碰上这档子事。
“我只说一次,下来。”
其实这已经算第二次了。
“你他妈谁啊!”
木三阳忍着火,人之将死,让让得了。
她低头一边给甘霖发消息,一边说:“你有本事你就跳,你没胆子死,又没本事活,你就是个窝囊废,但是窝囊废,别拿人命去博弈,尤其你自己的命。”
氧:你们医院附近桥上有个人想跳河,你看看能不能给他拽下来,再多待一会我就该亲自送他上路了
甘霖刚下班,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又叫了一个在骨科的同事。
木三阳收起手机,觉得烦躁。
谁不想死,她还想让全世界都去死呢。
那得有多清净。
周围的人只要稍稍有一点靠近的举动,就会立即被察觉,这人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了。
木三阳觉得奇怪,他没啥也不管直接往下一跳就说明他是想让人拉他一把,但偏偏人家好好说他又一个字听不进。
这人真烦。
她就希望甘霖动手够快,免得这个麻烦人注意到了当即就要走。
外围有人打起了电话。
“喂,110吗?这里有人要跳——”
“我说了不许报警不许报警!”
那人发起疯来,刚要往下倒,就看见有人立马冲过来,长腿一跨,抓住他狠狠地往桥面上一掼。
“卧槽能别踢你大爷的膝盖骨吗?赔的起吗你?张医生!”
下一秒一个壮汉把地上还在扑腾的家伙压住。
甘霖摸了摸脖颈:“有这力气干点什么不好非跳河,指不定还是吃完饭跳的呢,我都饿一天了。张医生,能按住吗?”
“能,小事。”
地上那人还在挣扎:“别报警别报警,我不跳了行了吧。”
张医生笑道:“那哪行,咱们的思想教育肯定没有警察叔叔给你的深刻。”
“我是人民群众!你们能不能不要像压犯人一样压着我?”
木三阳嗤笑:“人民群众是指对历史发展有推动作用的人,你也配?”
“……”
好不容易警察来了,大家也各自散了,张医生着急去吃饭,甘霖就和木三阳继续在桥上晃。
“我明天就走了。”
“注意安全。”
甘霖开始踢地上的水泥块。
他没问木三阳去哪,什么时候回来,这是她的自由。
木三阳叫的车到了,甘霖帮她打开车门,扶住车门上方。
“你苦着脸干嘛?老话说的好,笑一笑十年少。”
“不需要。”
这是他们之间分别前的最后一句话。
夜里,甘霖的晚班上着上着,觉得不对。
她最好还是时不时地告诉自己一下是死了还是活着比较好吧?
要不然多恐怖。
想了想又觉得不至于。
毕竟是一个活了三十年的成年人。
偶尔和妈妈打电话时,她还会提起:“哦对了,我把三阳的录取通知书给她了。”
甘霖:“吼,你给的啊。”
“对啊,我寻思这不是人家的东西吗?她应该带回去了吧。”
“烧了。”
“什么?”
“烧了。”
“……”
妈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得嘞,我之前白说这么多。”
甘霖不知道她们俩说了些什么,但总归是知道木三阳是什么样的人。
她想看那张纸又不代表她想回到过去。
她不就是这么一个人吗?
甘露又在那头叫唤:“说谁呢?嫂子啊?”
甘霖:“甘露,我非常严肃地和你说,你觉得你自己被别人当成这种起哄的中心会很愉快吗?我上回回来就说,你脑袋是听不进汉字是吧?”
而木三阳自然也有自己的选择,解散并不代表着她失去了偶像的身份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她的性格,她真想和谁在一起,哪管爱豆不能谈恋爱这种潜规则。
只是她必须先成为自己。
我先是我自己,我才能爱你。
木三阳想在外面走一走,刨开那些因为社会规则附着在身上的顽疾。
她并不爱笑,但她总在笑。
在笑什么呢?
她不爱说那些违心的话,她其实很累了。
她想,走着走着,其实是可以停下来的吧,就像现在,这条街很长,很美,但她依然想进入拐角的小店喝一杯咖啡。
也可能是奶茶。
说不定她其实很爱喝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