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复苏
狂奔的身体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一张张苍白而又狰狞的嶙峋面孔随着他的狂奔而逐渐逼近,周围的死侍们越来越多,它们举起骨刺长刀递进他的身体,迸出了刺眼的鲜红。
但是他却好像是没有痛觉神经似的,毫不犹豫地向前狂奔,远远地甩开了死侍。
“锵!”
路明非狂奔的身体生生地撞入了暴虐的长刀!
妖娆的血花自他的胸口疯狂地喷涌而出,但是他的身体仍然没有停止,强大的冲力将死侍坚韧的骨骼撞碎,腐朽的身躯被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大力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表演了一次高空抛物,又在自由落地的瞬间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轰然碎裂。
路明非的左臂和心脏之间,贯穿了他的身体,一尺来长的猩红伤口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只差一寸,只差一寸死侍的长刀就将递入他的心脏,他的左臂自上至下向外面喷涌出巨量的、灼热的鲜血,纵然未曾贯穿心脏,但是即使是再好的外科医生也回天乏术。
但即使是这样的重伤仍然未能阻止路明非的速度哪怕一瞬,此时此刻他眼瞳深处荡漾的金色随时随地都可能像火焰般燃烧起来,就算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烧毁也在所不惜。
既然我已经是废柴了,那就然我过得轻松一些吧,人就是为了自己所守护的东西而生的,为了所守护的东西可以拼上一切,或许你所守护的东西是金钱、权力、野心,抑或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但是如果真的连所守护的东西都失去了,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虽然……我所守护的东西……都从未属于过我。
喷涌的鲜血、晶莹的泪珠,血与泪混合在一起,满世界的血…满世界的泪…在空中划过一抹令人心碎的弧度。
伤口已不再露出鲜血,因为早已流尽了、流干了,但是那坚毅的身体依然是那么义无反顾。
死侍越来越多,路明非遍体鳞伤,他的身体被不同的长刀刺入,千疮百孔,但任何的阻挠都无法阻止他。
那是我可以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啊!即使燃尽最后的生命、毁尽所有的希望也在所不惜,那是自己为之而生的、为之活着的要去守护的东西啊!
他的身体满目痍疮,视线越来越黑暗,意识被剧痛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但是他却把自己的精神牢牢地束缚在身体里,不让之离去,但是无数的伤口和流失大半的血液早已让他不堪重负。
“路鸣泽!”
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在最后一丝意识离体而去前,发出了微若蚊呓的声音。
楚子航睁开眼的时候,周围洒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星星点点的荧光,那是皎洁的银月透过云层映出了瑰丽的光晕。
半晌,阴霾的雾气渐渐褪去,巨大的银月光芒四射,月光由于没有了乌云的遮挡,如水般照向大地,迷离月色洋洋洒洒又清又冷,薄薄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还未散尽的流云清澈地泻在夜之食原里,将地面点缀得斑驳迷离,露出了夜之食原该有的真面目。
看着遍地碎星般的月色是这样的柔和,他的心脏却是如此的沉重,像是被巨锤狠狠地轰中心脏,鲜血如墨一般飞舞,淡淡的,静静的,夏弥倾城的面庞在楚子航脑海里像洪水般席卷而来,仿佛她痴绝痴狂的气息还在身边,不曾离去,他能感觉到那熟悉的伤痛。但却终究逃不过命运的齿轮,爱被埋葬在现实中。
还是逃不过……失去的命运吗?
情绪如练,长短不绝;忽痛忽悲,欲哭欲泣。他跪在地上,泪水早已不知何时打湿了衣裳,蒸腾出淡淡的雾气。
淡淡的威压弥漫在空中,虽然渺茫,但却在天地之间回荡,凝重庄严、浩大磅礴。
幸存的死侍匍匐在地上,被巨大的威严压得全身颤抖,双眼中连那不可控制的暴虐金色也在瞬间黯淡下来,这是对君王的臣服。
他站在世界权与力的巅峰,以王的权能君临天下,以神的力量俯瞰世间,宏伟的怒气将天下的罪恶焚烧殆尽。
夜之食原还未熄灭的火光突然动了起来,火焰狂躁的火蛇向着楚子航伏下、叩首,像是臣子叩拜君王,这是火焰的臣服。明艳的火光低下桀骜不驯的头,化为黯淡的殷红,如同鲜血。
与此同时夜之食原里死去的金属纷纷“动”了起来,在空气中无声地化为液体,但是温度却仍然是金属的冰冷,这简直匪夷所思,死去的金属燃点在5000c以上,但此时这些死去的金属却无声的融化了,温度却一点也没有变。
金属汇成了铅灰色的河流,上面燃烧着殷红的火焰,像是盛开的朵朵红莲,金属与火焰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火焰熊熊燃烧,金属奔腾不息,汇入楚子航周围,压过了夜之食原的血腥,为他们的王加冕。
这是王的威严!这是王的新生!
欢迎重临世界!青铜与火之王!
男人坐在阴影中,把玩着一个华美的金色戒指,他略显老态的脸上依稀能够看出曾经的英俊,面色略显苍白,凌乱的头发上带着斑斑血迹,一层厚厚的尘土覆盖在上面,脸庞坚毅如同石刻,黑色的瞳孔如同古井里的深水微微荡漾,青色的胡渣看上去有几天没打理了,显得有些蓬乱。
“喂,刚才你儿子都要死了,你居然还这么淡定?”他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清秀如少年的面孔上沾染着一丝血迹,带上了几分邪异的气质。
“还有,把戒指还给我。”他伸出了手。
“切,不就是个代表权与力的戒指吗?你会在意这个?”
“我当然不在意这个,可是有人……将权与力看作世界啊。”少年抬起头,像是在缅怀什么……已经失去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珍贵的东西,在权与力面前都只是灰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飘散在风中。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冷酷啊,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点点破碎成灰尘,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楚轩的儿子,没有这么容易死去。”男人的气质突然一变,变得仿佛是千军万马中的统帅,试剑天下,杀伐之气如纵横的刀剑,仿佛铁马金戈,发出铮铮刀鸣,很难想像他在一瞬间从糟蹋的乞丐变为一把寒光四射的刀锋。
“那么自信?你都快死了还相信你儿子不会死?”
血是从男人背上涌出来的,他的脸色先是变得通红,然后又变得煞白无比。
“该死!
‘冈格尼尔’神枪所造成的伤口是不可恢复的,纵使‘克罗诺斯’能够减缓对身体破坏的延续,但是始终不可能完全消除。”孩子脸色变得苍白,处变不惊的脸上终于浮上了一丝慌乱。
“奥丁那个老不死的手真他妈辣。”男人脸上青筋毕露,皮肤紧紧绷着,甚至连骨骼都刺出了体表,浅浅的黑青色鳞片鲜血淋漓的生长,他的后背被一种狂暴的力量撕裂,纵横的气息交错着突出,仿佛有一头狂龙破开他的身体钻出,黑色的腐朽鲜血向着空中溅出近一米高,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如此往复循环,看上去惊悚又可怖。
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不断有漆黑如墨的鲜血在他的身体冲破皮肤、崩裂出来,皮肤紧紧地绷着,不时裂开迸出墨色的鲜血。
男孩将左手无名指放在男人的肩膀上,轻声低唱,金色的光辉在他手指缠绕,洒在男人身上,仿佛是天使宽恕地狱中的恶魔。“神恩”的领域不断地修复着男人的破碎的身体,
但是那不知名的力量在伤口愈合之后再度破开他的身体突出体表,不断破坏着修复的过程。
“以神之名:
赐汝以权,重塑破碎之身!
赐汝以血,再育不朽之源!”
“神恩”的领域瞬间开至极致,狂涨的言灵之力带着神圣的金光将男人覆盖,男孩手上的戒指血色的花纹带着缥缈圣洁的光晕,仿佛日晷,他背后是堪比太阳的金色光弧,如若天神!
男人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刚刚残余的痛苦让他现在仍旧觉得心悸,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阎罗九殿中走了一圈,简直是内忧外患、内外交煎,十面埋伏,百哀齐至,千种滋味,万般苦楚!
“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大概再有三五年即便是大限了。”他的声音微弱,脸色惨白。
“唉,即使‘克罗诺斯’也只能压制却不能完全修复‘冈格尼尔’的伤痕,要想再活下去除非‘奥丁’亲自许可。如果你顺从‘神’的命令化为君主也不会这么狼狈,至少不会被‘冈格尼尔’杀死,可你为什么放弃了那个可贵的机会呢?和那个庞贝老贼的选择一样。”男孩很疑惑,语气中带着说不清的迷茫。
“庞贝吗?原来他的选择和我一样啊,都放弃了成为‘君主’的机会。”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我放弃了,我的儿子却被选中了,他没有选择的权力,他只能接受,或许一开始他就该离开那个女孩,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但是没办法,我儿子居然泡上了一个龙王,我这个当爹的表示压力很大啊。”男人摊摊手,无奈地说。
这时好像有钟声从远处传来,浑浊的声音仿佛透过了一重重的迷雾,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在男孩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震天动地的声音不断放大回荡,一时间他面前的光芒犹如日出。
巨大的黄金瞳在他的眼前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之中耀眼的光辉灿烂无比,辉煌的金色带着无以伦比的威严碾压着男孩,天地为之颤动。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那巨大的、半睁半闭的黄金瞳里仿佛有着裂纹缓缓转动,威压凌驾于天地之上。
但是它只睁开一半就停止了,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束缚,狂霸的威压终于过去环境也随之一点一点地碎裂、崩溃。
男孩的脸色惨白无比,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的冷汗刷刷地落下,他呼吸急促,眼瞳之中荡漾的金水在此刻黯淡了下来,金色裂纹剧烈的摆动着,他周围的地面足足下降了三寸,在威压过去的瞬间龟裂、分崩离析。
“怎么了?”男人转身,讶异地看着面前的男孩。
“是‘皇帝’。”
“‘他’,苏醒了!”
“什么?怎么可能?”男人惊得跳了起来。
“居然这么快就苏醒了,而且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皇帝’不顾再度沉眠的危险镇压我?”
“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男孩说这话的时候,气势陡然一变,原本温文尔雅,甚至有一些怯懦的声音变得磨牙吮血,有着无尽的仇恨杀机,像是地狱中吹来的寒风,带着最森然刻骨咬牙切齿的仇恨,空气骤然间降至零下,男人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咦?我们的小衰仔要醒来了?绝望将他覆盖,魔鬼高唱着圣歌宣布胜利。”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看着迷雾中的方向,眼瞳里灰白色的雾气不断翻滚。
“也罢,帮他一把吧。”
清秀而冷漠孩子走到了鲜血河流的汇集之地,他周围的血液汇成了巨大的漩涡,弥漫的血腥让人作呕,他就站在那漩涡的中间,纤尘不染,默默地看着一切发生:喷涌的血泉、绝望的少年怀抱着沁满鲜血的少女、仿佛失去了世界般的空洞眼神。
“原来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在另一个人眼里只是一堆可有可无的灰尘罢了。”他笑了笑,把手中的戒指仍在空中抛来抛去——世间权与力的象征,在他手中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去的玩具而已。
“不要死啊……零,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黑暗中,仿佛有着沙哑的声音传来,有人在焦急的呼唤,有人在悲伤的哭泣,有人在绝望的嘶吼。那是一种何等可悲可叹的声音啊!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人心痛,绝望而悲伤,凄凉而悔恨,就像是在顷刻间因为所犯的错误失去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