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嘭嘭!”
欧阳澍一直在做梦,梦到在一个黑黑的山洞里,一个个深深的坑,躲也躲不开,一次次掉下去,再爬上来,再掉下去,再爬上来,终于找到了一个门,他拼命敲着,想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敲门声终于把欧阳澍惊醒,原来不是他在敲,而是门外的彭叔。
天已经亮了。
“阿澍,欧阳先生马上就要到了,说回来吃饭。”
欧阳澍脸上都是细细的汗珠,梦里爬坑的经历让他特别累,也没有反应出来彭叔话里的意思,“嗯”了一声就回到房间,疲惫地坐到沙发上。
彭叔跟了进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要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洗漱一下,换换衣服,欧阳先生马上就要到了,刚才他还问到你了,我说你已经起床了。”
欧阳澍苦笑了一下,他完全领会了彭叔的好意。欧阳俊生每次回上海的第一天都会去一些会所见朋友,然后睡在那里,一般早饭也会在外面吃。看来是昨天就想找欧阳澍聊,被他跑了,今天一早就赶回来吃早饭,为了当面训斥他吧。
虽然欧阳澍已经32岁了,但是在欧阳俊生的眼中,他却是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事无巨细地干涉他的一切是欧阳俊生的这么多年的习惯,且都是以批评的态度:吃饭快了说不懂养生、慢了是磨蹭;起床早了是不好好休息、晚了是懒惰;出去打球是不务正业、总不出去是不懂劳逸结合;总出差是瞎忙活;不爱应酬是没教养……,总之,一切在他那里都能挑出『毛』病来。看彭叔的态度,就知道欧阳俊生肯定是又说了什么话了,彭叔担心欧阳澍会挨骂,赶紧过来提醒他。
欧阳澍清醒了,他知道这次爸爸有太多的话可以训斥他了,首先,与杨紫珊离婚这件事他肯定会坚决反对的,然后还有他登报救白玉兰的事儿,还有,他竟然睡在客房,还有,……,总之他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若时间许可,他得赶紧离开燕园。
欧阳澍快速站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拍了拍彭叔的后背以示感谢,冲出了房间。
王文斌正在启动车子,见欧阳澍突然钻进来,衣服上满是褶皱,嫌弃地说道:“你怎么搞的,逃难去了?”
“少废话,赶紧开车,老爷子要回来吃饭!”
“啊!天哪!”欧阳澍这话非常好使,王文斌一脚油门,车子就驶离了燕园。
“老爷子是专门回来找你茬儿的?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你现在最怕的事情莫过于杨紫珊要和你离婚,但是杨紫珊很可能回心转意,不和你离了,再一个紫珊的爸爸死了,欧阳伯伯未必在意这门亲事了。”王文斌安慰着他的好友。
“只要是我做的,他天生都不会满意的。离婚?他肯定不会同意的。”欧阳澍想起当初劝他结婚的那一鞭子,后背隐隐作痛。
王文斌眼睛转了转,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未必!我觉得这次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骂你,真的,不管你是不是想离婚,他都不会骂你,……说不定他反而会劝你离婚呢。我跟你说,我觉得这次欧阳伯伯做的有点儿过了,他但凡考虑到紫珊是他的儿媳『妇』,就不会在股东大会上把她搜刮的这么干净,你知道么,这次遗产再分配,杨氏企业中所有的银行,杨紫珊是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了。所以说,……这次他一定会劝你离婚的!”
欧阳澍一惊,“你什么意思?”
王文斌苦笑了一下,“能有什么意思,这是商场,也是战场。估计整个过程你肯定不知道。我有个朋友参与了杨氏企业银行的重组讨论,整个过程都跟我说了,还和我商量了一些签约文本的细节。紫珊爸爸虽然遗嘱里有遗产的详细分配,但所有经营权都是给你们夫妻的,可能他知道他的女儿不喜欢管理银行吧。欧阳伯伯有你的商业决策授权,想把杨紫珊剔除非常容易。现在所有的文件都已经准备完毕,该签的字也都签了,只剩公证一下,让律师事务所出个手续。”
欧阳澍还是不能相信,“杨氏其他合伙人呢?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
王文斌将汽车改道,上了高架,然后回答欧阳澍的疑问:“和他们谈判的可是欧阳伯伯,他们能维持住自己的那点儿利益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能力为杨紫珊争些什么。况且,紫珊爸爸本来就与合伙人有股权纷争,现在这群人见有欧阳伯伯接手,未来收益可期,有了利益大家分呗。这件事……,哎!虽然说杨紫珊对银行经营不感兴趣,但她可以委托给别人哪,不能让她没有一点儿决策权,毕竟那是她爸爸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江山!”
欧阳澍相信王文斌说的话,他了解他爸爸是什么样的人。资本积累的过程就是巧取豪夺的过程,这是他爸爸的一贯说法,说强者就是要欺负弱者的,因为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创造『性』地向前推进历史的进程,必须强者为尊,占用更多的资源,更好地整合资源,创造出新的价值和财富。现在,他为了手中能有更大的权利,联合紫珊爸爸的合伙人,吃掉整个杨氏集团,是符合他强者恒强的理念的。欧阳澍不同,他认为人人生而平等,体现在对社会资源的占有上,也应该人人平等,为此他爸爸常常贬低他,说他的善良会拖累社会进步。可是他觉得他爸爸已经占有太多的资源了,至少与他创造的价值已经不相匹配。
“你,能帮她打理银行的业务么?”欧阳澍的叛逆『性』格再一次让他灵机一动。
王文斌眼睛一亮,“你是说……,当然能!我们有专门的经理人团队的,肯定会比你爸爸找的人更加专业!”
欧阳澍坚定地说道:“好,具体你来『操』作,需要我签字就打电话。”
白玉兰回到公寓的第二天,没有听白玉雪的劝阻,去单位上班了。
白玉雪见劝不动她,只好上班、下班、吃饭都粘着白玉兰,按照她的话说,她是白玉兰的贴身保镖,绝对不再离开白玉兰半步。白玉兰只好笑笑,到哪里都带着这个拖油瓶。
来到单位,坐在自己的座位前,一种熟悉的感觉充满白玉兰的心胸,她又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有用的人了,她有工作,她被需要,这样的感觉真好!
陆续有同事过来跟她打招呼,虽然白玉雪提醒过她很多次,说这些人背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了很多她的坏话,但她还是善意地回应着他们的问候,因为她了解,没有永远的敌人,职场更是如此,若说了几句坏话就成为你的敌人,那用不了多久,你就没有一个朋友了,在职场将寸步难行,这就是从历史书中得出的宝贵结论。
前台管接待的张丽也过来了,亮晶晶的杏核眼,小巧的鼻子,一张大嘴巴和她胖乎乎的脸比起来就不显得那么大了。她说话语速很快,一口天津腔,透着一股子精明,“我说玉兰哪,你休假的这段时间哪,你的活可都是让我给干了,现在你也好了,我也就终于解脱了。”
白玉兰笑眯眯表示了感谢。她记得白玉雪曾经说过,张丽是交大的学生,今年毕业,现在属于实习阶段,人很精明,能说会道,李燕有心将她培养成澍森公司未来的行政主管。想不到张丽说到做到,当天就将手里没干完的活,包括两个要复印的合同和一个跑会签的审核材料都拿过来交给了白玉兰。
白玉兰先将张丽交过来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开始整理肖涵的报销凭证。提到肖涵,白玉兰不禁唏嘘,想起他热情地请自己吃他做的寿司,指点她玩什么、吃什么,却原来竟然是个商业间谍。现在,人肯定会被公司开除的,但相关的手续正在处理当中,她想自己应该在肖涵的案子开庭前做好手头关于他的一切,尤其是李燕交待的报销与行动轨迹统计。
肖涵的行动轨迹让白玉兰发现了问题。她将统计出来的表放在电脑上,重新核实了一下上个月每晚8点到10点,肖涵有20次是在阳光大厦停留,阳光大厦停车场的停车票据上既有时间又有地点。白玉兰将票据拿出来,重新核对了一下,是20次。她决定将肖涵今年所有的停车票据都统计出来,看看结果。
第二天,白玉兰正在统计肖涵的行动轨迹,张丽抱着一摞的材料来到她的办公桌前,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抱怨道:“好沉啊!你明明已经来了,不知道为啥还要放到我的桌子上。行了,玉兰哪,这些就都归你了!”
白玉兰赶紧扶住差点儿歪倒的文件垛,爽快地答应下来。
孙晓蕊正好拿着水杯从茶水间回来,见情景叫住了张丽,“玉兰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她现在本应该休假的,你把这么多活都拿过来,你什么意思啊?想累死她!”
张丽大嘴一咧,脸上的肉鼓溜溜地在嘴边形成了两个肉包包,“孙姐,我可没有欺负谁呀,你看我那里还有一大滩事儿呢,当初李总跟我说的可是暂时接替白玉兰,她上班就会交还的。现在她上班了,肯定是觉得自己能行的,你说是吧?”
“那也不能都拿过来呀,至少拿走一半!”
张丽笑呵呵地拍着那堆文件,“成!听孙姐的。玉兰,你先弄着,留一半给我,等我那边忙活完了,就过来接着弄哈!我先走了。”
“你!”孙晓蕊生气地指着她:“这,这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