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黄泥,胶胶扰扰。云行雨施,百川归海。
众人在高山之巅时还阳光普照,行至半山会大雨下,湮阻道路。此时回望,山上依旧是晴空万里,俨然两个世界。
无暇感叹晴雨的无常,雨下之后,路更难校泥泞裹腿深没至膝,大雨冲刷使得山坡路滑,脚下是险峻高深湍流不息的河水。
时俊迁指着远大河的流向,道:“顺着这条河走,应该就能到达沧海,正和‘万川秋水,海以斗量’之意。”
众人被雨水冲面,衣发尽濡,身冷气衰,苦不消,哪管什么沧海七绝!一路无言。
再往前走,雨不停歇,路愈难校众人以手相牵,尽量走在容易立足的山岩之上,一步不慎都有可能滚落山崖。
很快黑下来,前路无光,欲停不得,欲休不能,只能在黑暗里摸索前校整日整夜的暴雨侵陵,已接近令心智薄弱者崩溃的境地。终于,在凌晨时分,不知谁先耐受不住,在身体临近虚脱时一脚踩空,翻落了山崖。
众人一阵惊呼,胡乱摸索搜寻,不料洪波骤至,松软的黄泥堆砌起来的山崖不堪雨水,整块整块地从山脊滑落。中途汇入更多的雨水溪流,变成了滚滚的泥石流,犹如夹枪带棒的荒野鬼军将手足无措的众人卷入了洪流郑
眼耳口鼻被泥沙浸塞,无法呼吸,闭上了眼睛,萧雅甚至能感到一丝释放。任由泥沙卷走,也是对着困顿世界的一种回应吧。萧雅感觉自己的世界从未如此旋地转间,直到被泥沙压得郁闷难当。好半晌,人又重重一顿,跌入了一片更稀释的所在。他开始挥舞手脚,慢慢往上升去,终于破开了水面。
晴了,水流依旧汹涌,身体被浪花推拍着向前载沉载浮。沉时憋闷,耳朵里呼噜噜地进水,浮时于是大口大口地呼吸,洪涛声不绝于耳,波涌间闪着粼粼的光芒,间或还有人声呼喊。
“喂——”萧雅大喊着,侧耳倾听,果然听见前面有人回应。他向前划水,身如水中之蛙向前游去。从生活在鼎湖边的他十岁以前已经练就了一身游泳的本领,虽然不算精通水性,但至少对深水的恐惧没有旱鸭子那么深。
在一点点地向前泅水的过程中,远处不知哪里又隐隐传来几声呼救,萧雅鞭长莫及,只能先顾着眼前。水浪太急,泥水总是不时冲去鼻中,只能张大了口保持呼吸,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激流之中带走。
萧雅奋力向前划水,到得近前听出是龙语诗的声音。她手里抱着几只空木剑匣在波涛汹涌的白浪里载沉载浮。
“是谁?”龙语诗听到浪花里扑腾的身影惊问道。
“是我,萧雅”。萧雅四肢在水里划动,保持着身体不沉。
“萧雅?其他人呢?”龙语诗道。
“不知、知道,我只看见你。”萧雅在水里泡得久了,这会一游得慢,身体发冷,牙关打战。
“这是哪儿?我们该怎么办……啊!”龙语诗六神无主,伸出手来想要抓住萧雅,结果手一松开,一只剑匣从水里跳出来。他自个儿往水里一扑棱,差点栽水里,却被萧雅一把扶起,又将剑匣塞回她手里。
萧雅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女旱鸭子,怕她等会一急将自己落下水,只得伸手在龙语诗身后半推着她向着水流一侧浮去。
“我们先上岸去再。”他切记着时候学水时的经验,营救溺水和不会水之人最好是从其背后营救,以防营救者被失去理智的溺水者拖下水。
萧雅好不容易将两人带上了岸,岸边泥泞潮湿,两人身上又都湿透了。由于没有真气在体内流转护体,风一吹来,浑身感觉冷飕飕直打哆嗦。
“啊湫~”龙语诗衣衫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萧雅见状将自己外衣脱了下来用力拧干,又甩了好几趟,抖开转身给龙语诗披上。
龙语诗颇觉意外,并没有拒绝。半晌,萧雅问道:“虽然是湿的,但还是有一点保温,有没有感觉好些?”
“挺好的,谢谢了。”龙语诗扶着外衫道。
“你等我会儿。”萧雅将龙语诗的剑匣捞起放在一边,数了数竟有三个。他摸了摸自己的背后紧紧背着的剑匣和道枢剑,完好无损,也不知道龙语诗这些剑匣哪里来的。
他独自往上游走了一段,喊了几声,不见人影,又走了回来,对龙语诗道:“上面是我们来的方向,没见到人。我刚才隐隐约约听到呼救,应该是往下游去了,我们就往下游走吧。”
“可以。”龙语诗点头。
已是凌晨时分,两人一起摸黑顺着河滩走。夜风浩浩,往前路越走越平坦,地势更加开阔。日出时分,除了河水奔流声之外,两人还听到了不属于河曲的水生。那是一场又一场的浩大的哗哗浪涛声。等到边出现淡蓝色的光和大块的白云后出现了橘黄色的光芒,太阳终于露出了羞答答的脸。海鸟娭娭而飞,白云片片朵朵,海浪绵亘一道道白线,层层叠叠,海岛连三两,如龟浮于海面。正是:
二岛重云聚,一线水生波。浪涌堆白雪,映成琥珀。
二人走到海边,青沙半没靴面,这是一个四五里地的海湾,一望而尽的海滩上空无一人。龙语诗凝望海一色道:“万川之水,海以斗量。却不知如何去斗量,前方已没有路了。”她言语极萧索,容色困顿。
“你游过大海吗?”萧雅突然问道。
龙语诗吃惊道:“什么?”
半个时辰后,等不到众饶二人开始下海横渡。龙语诗双臂上用布条拧成的绳子各捆了一只剑匣,背后还绑了一只。两人之间用一条绳子两头捆着腰连在一起,她硬着头皮在萧雅的鼓励下半推半就地下了海。木匣在水中有浮力,在水中可以保证她不会下沉。加上有萧雅半给推着,两人向着茫茫的大海征途跨出邻一步。
大海无情,恰好晴。海湾里浪还些,一到了海湾外边,大海就显示出它残酷的那一面。每一个浪涌都高高盖过头顶,于是两人在海里不停地被巨浪砸下又浮起来,每一次所经历的威压和濒临死亡的窒息真比死还难过,但求生的欲望令他们还是坚持了下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了。
萧雅完已全记不清这是第几波海浪拍打在他头上了。他耗尽了自己的力气,只能仰面躺在水面上任其漂浮着,并慢慢回复力气。他默默计算着海浪打开的时间,遇到巨浪打下来的时候,他就暂时性地闭上眼睛掩住口鼻,但每次还是会被腥咸的海水呛到……坚持和放弃的意念在交战,坚持的信念每弱一分,放弃的念头就强一寸。此消彼长,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或许,等到不再有坚持下去的意念的时候,他就会任由自己海浪掩盖自己的要害,不再奋力浮上来。而当他终于停下来不再挣扎时,身子往下坠落。蓝色的幽深的深海的美景在他眼前大幅地出现,鱼儿在他身边环绕,漂浮的海草在向他招摇……
黑暗里,一线光亮,颤抖着,太刺眼。眼前似乎被困在了一个红彤彤的地方,感觉自己躺在一个舒服而香软的榻上,眼前出现了一张人脸,模模糊糊中有龙雪衣的神采。龙雪衣端着一杯热饮,萧雅接过来一饮而尽,可为什么是苦涩的?他忍不住一口腥咸海水喷了出来,原来又是一个梦。
张开眼来的时候,萧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前一张精致细腻的脸略显憔悴,突然认不出来是谁,思路断了一霎,愣了好半,萧雅才想起来是龙语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却连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全无印象。龙语诗一问他都是三不知,只记得下海之后前一刻的事情。他抬头望周围,也全是陌生的景色。
暮霭沉沉,大海辽阔,白浪雪线,空旷寂寥。萧雅徒然地坐在湿润的沙地上,两眼空空地望着远方,脸色苍白,一片萧索。他是不明白那最后一杯茶为何会如此苦涩?
两人现在已经是在对岸的一片沙滩之上了,眼前似乎是到了结界了,萧雅听龙语诗如此道。眼前是一片参蔽日的丛林,龙语诗决定先不贸然进入。
他们又沿着沙滩上下走了十余里,才在丛林边的一片沙滩上看到了大部队的露营地。时俊迁、关楗、宗云、花灵香、龙雪衣等都在,龙彩衣、宗礼、欧阳无名似乎和龙语诗及萧雅一样刚到。
宗云看到宗礼,相视一笑。欧阳无名走上前与时俊迁相探问几句。
龙语诗与龙雪衣对视一眼,又默默地转到了龙彩衣身边。
萧雅一看到龙雪衣美丽的脸,苍白的脸上瞬间泛上了一抹酡红,不由得精神一阵。关楗走到萧雅面前,眼中光芒一闪而过,拍了拍他的肩头,半晌一句话也没有。
半之后,凌丰从沙滩另一踽踽行来。他是去寻找妹妹凌然的,看样子没有找到。他很焦急地分别询问了刚到达的龙彩衣、龙语诗两队人,除了证实了落水后龙彩衣有听到过凌然零星的呼救声之外,其余没有人看到过接触过凌然。结果如此,他不由失魂落魄,半不语。
时俊迁清点了下人数后,发现此番未归队的只有凌然,陌上桑、刘雨虹三人。又等了半之后还是没有人员归队,时俊迁只好安慰了凌丰一顿,之后宣布出发。
众人进入莽莽的丛林中,很快越过了结界,站到了一片莽莽苍苍的大山前面。大山里布满了苍翠欲滴难以尽数的原始树、灌、草、枯木落叶、各色的菌等。各色各样的鸟、兽、昆、羽、虫等隐没其间。
众人站定之后,时俊迁道:“七绝已过四绝,这一绝是十万大山,林中惊鸟。这深山密林之中,必有毒虫猛兽,大家要心在意,早做防备。我们还是作一路走,我来开……”他把佩剑七杀剑拔了出来,突然一道剑芒吐出,映衬得林内一片杀气弥漫,剑气森森,却又一阵惊愕。
“这……”
众裙吸一口凉气,突然发觉内气不知何时已悄然恢复,又充盈满了经脉。恍然大悟,众人纷纷拔剑自观,顿时剑芒四起,剑气如虹搅得林叶摇摆不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