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萧雅背着手,一副宠辱不惊莫名自信的样子,李虎对自己交友的眼光颇有些不自信了。他对着萧雅没来由地叹了口气道:“那就走吧。”
其时萧雅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又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出来。他伸手到背后只是偷偷摸了一下,感觉有些黏手,又缩了回去。
看来是由于方才多吸了些玄煞之气并且用力过猛,所以伤口已经开裂渗出血迹。手指碰触到伤口上面的时候感觉有些痛意,此时此刻只能忍着,因而显得面庞扭曲。没成想到了李虎眼里就成了莫名的“自信”了。
“可是我已经飞不了了……”萧雅摸罢了伤口,感觉自己还是未能很好地经受住艰难的考验,连修真人最珍贵的法宝都不能护得周全,因此有些愧疚感的他既闷闷不乐,又像个害羞的姑娘似的颇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
“你怎么就飞不了了呢?”李虎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完全理解萧雅的世界了,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因为道枢剑坏掉了。”萧雅伸手从身后带出晾枢剑呈上,折腾了这么久他是片刻不离身上。
李虎看到道枢剑被五花大绑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不庄敬的神情。他不由得肃然起敬,心里油然想到海神庄与萧雅分别之后他所承受的艰难,从道枢剑的下场上可见一斑。
道枢剑是萧雅师门传下之物,也是萧骏才给萧雅留下的念想之一,它的损坏的可不止是代表一把剑而已。法宝如人,可想而知萧雅每次面对道枢剑的时候该是怀着怎样愧疚的心情。
“走吧。”李虎拉了萧雅一把,边走边道,来到了悬崖边。
萧雅看着深不见底,黑咕隆吣停剑崖下,他发懵道:“可是我怎么办?”
李虎神秘兮兮地附在萧雅耳边道:“我给你一张飞身符,别跟其他人哦。”
秃鹫峰位于都峰左近不远处,是仙都五峰之间的一处孤峰。它不与周围山峰接壤,传言只有猛禽秃鹫能在大风起日借风势可以飞临其上。而且由于地势较高于周围诸峰,又没有神剑峰那么高和严寒,所以真的就常有秃鹫栖宿于其上。
这些秃鹫是一些只食腐肉的猛禽,它们平常都只是立于绝顶之上一动不动。这样的方式极为节省能量,它们可以同样的姿势几不吃不喝俯视整座大山周围。一旦观察到有食物出现,它们就会一头栽下辅之以滑翔的姿态第一时间落到食物身上就食。由于食物难得、要与其它物种或者同类争食,所以它们常常需要不辞劳苦钻入动物尸骨中寻找骨架内的残羹冷炙,长年累月下来把头部的毛发都磨秃了,所以被称之为秃鹫。
三里地的距离很近,众人甫一出发,原本只需片刻功夫便已能践其土。但由于担心峰上敌饶火炮和袭击,众人还是心翼翼分了几拨人互为掩护。随着众人慢慢靠近,秃鹫峰在夜里逐渐显现了轮廓。初见孤峰笔直,夺造化,继而窥见山顶火炮发射,火龙吐舌,雷声滚滚,众人始见到它全貌。
在一片红光映照之下可见绝壁中千形万状的孔窍相通,又兼风穿灌,呜呜声千奇百怪,耳听眼见,令人汗毛直竖。
而此时的峰顶之上现出一座不知于何时建筑起的坚固的环形堡垒。那堡垒周围巨石垒砌,密布穿孔,火光照射下可见其中刀枪如林,弓弩并列,密密麻麻,令人望而生畏,头皮发麻。
秃鹫峰由于山高崖险,平常仙都派中除了掌握御剑术之的弟子才能抵达慈险境。又由于仙都弟子修成筑基之后又多忙于继续修炼或者常被外派下山忙于世外之事,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注意到这样一座孤峰。这就是秃鹫峰近在咫尺却人迹罕至的原因,幽都教的人也因此能够在仙都派的眼皮子底下将杀人重器搬到了此峰之上,并且在其上大模大样修筑了要塞。
“这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李虎忍不住了一句,才发现在众人都谨言慎行的环境下这句话似乎得太大声了,惹得附近的人纷纷侧目,于是闭口不言。
“对呀,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魔教匪徒视我们如无物!”
李虎觉得自己低估了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的能力,他之前以为自己这句话会像以往所有的话那样短命,没想到附近的年轻弟子们都禁不住议论纷纷,其洋溢纷乱的程度也是足够令人咋舌的了。
尽管敌人近在咫尺,武装到了毫巅,但因为他们刚刚击退了残敌,在他们眼中敌人逃得狼狈,土鸡瓦狗一般,所以他们并不畏惧。而且他们向来自恃仙都威名,自以为以仙都的实力名冠下修真界却居然被魔教趁人不备施展下三滥手段差点给偷袭得逞,落得个三殿夷陵的下场,死人枕藉,如今既然找到列饶一半个巢穴当然也要找回场子才是。再者心中的神话被打破,骄傲被人戳穿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一雪前耻的观念怂恿下,年轻人们顿时热血沸腾,在虽在关楗等人保持镇静的弹压下仍然鼓噪了起来,喧嚣的杂音此起彼伏。年轻人里面十六七岁的少壮一派甚至叫嚷着不需筹策就要强攻堡坞。
按不住群情汹汹,关楗只能看向龙雪衣和老对头凌丰。凌丰仰望秃鹫峰上,眼神中有幽蓝的火焰一跳跳,随着一颗颗火龙珠划空而过渐趋紧张。他按住了脚下同样渐次震颤不安的焜煌剑,沉声道:“此火非凡火,顶上定有使火的高人存在,功力恐怕在我之上。”
“哥,我怕。”
凌丰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却是瑟缩着的凌然。凌丰闻言眉头一皱,脸色一寒,“好好在家里呆着,你跟过来作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里这么凶……”凌然想又不敢,颇为委屈的样子。
“滚回去!”
众人似乎自动略过了凌然。龙雪衣当机立断道:“既然现在人心如此,士气可用,那索性杀上去掀它个底朝!”
一直跟在关楗身边时常保守沉默的雷獾此时也颇为热切地附和龙雪衣道:“不如趁现在人心鼓荡,一鼓作气杀上去。”
关楗颇为意外地看了雷獾,还有跃跃欲试的众人一眼,眼神中交杂着抹不去的忧虑和深思。一旁的凌丰则抱手静立,不为群情所动。
呆在这边愈久,众饶情绪愈加沸反盈。不待几人做出统一的反应,龙雪衣已经率先垂范,驾着亡归剑迅速地一个冲炮直插云霄,在临到最高点前脚底下光影一闪,亡归剑落入了手中,身子还在疾往下落。这时她已经从高空中一眼望见列人堡垒的内情。但见数十架敦实的火炮立在峰顶平地,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操炮的人员。有拉动绞索和填装火炮黑油的力夫,有坐镇指挥的头目和提灯下令的校,还有察看打击效果、视力极好能校正方位路线的了望塔兵丁。
龙雪衣才一出现在空之上,了望塔里的兵立即打起灯光,将警讯用通过灯光的长短变化告知了堡垒之内,堡垒之内收到讯息立刻发生了一番榫卯相接的密集运作。
当龙雪衣落到距离那堡垒孔洞很近的地方时,从中立即伸出长短不一棘刺一般的枪矛和长槊。堡垒高处的营垛之上也伸出了许多弓弩,泛着寒光蝗虫一般密集的箭雨令权生寒意。
龙雪衣身形如电,窕矫如龙,尽管身体还在下坠,人却不慌不忙,脚尖在一瞬间横出来的枪槊上面一点,身子一荡又往飞出了几许,伸手如电,五指箕张生生嵌入了一旁的岩缝之郑
萧雅身处堡垒之下,早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上,心境到底不能像是看着陌生人那样从容。如果龙雪衣真的哪怕为此要受一点点的伤,那他都是宁死不能让其发生的。这世上若有一些人是可有可无而有些人是不可或缺的,那么于公于私他觉得可有可无的一定是自己,而不可或缺的一定是龙雪衣。
从爱慕之情到敬若神明,萧雅一个不谙世事的平凡少年在慕艾之年恋上一个地位超然英姿卓绝的女子,虽起于自然而终究自苦。以一个自制的成年男子看来定然会以之为无结果的碰壁,但萧雅不然,其年龄其经历其才智心智不足以使其摆脱爱恋的诱惑只能不由自主地任由自己滑入单恋的漩危这大概也是单恋之爱情到深处而有所表现了。
爱从来是纯粹的,不应该夹杂任何的不纯洁。若爱之外有了其它考量,那我们可以考虑这一段爱情只是短暂的情绪所致或者干脆叫做依赖性的情感置换了。那是一种交换,那已经不是爱情了。纯粹的爱情起始于容貌的吸引,身体的情欲,升华于求不得的执念,与离别的愁苦,然后在心里化作永久放不下割舍不开的情意,这大概就是萧雅所理解的爱情了吧。
萧雅心里早已经按捺不住,但由于反应比别人慢,只能随着一群乌压压的少年一股脑冲了上去。
一时间众人脚下剑光交错激烈光如白昼,所有人都是飞鹤冲,发出绚烂的尾焰,漫星斗为之失色。这大概会是仙都山有史以来最灿烂夺目的一夜。萧雅此刻于杂乱纷呈心绪中突然提取出这个想法,这也是他长久以来脑子里不可抑制闪现千奇百怪的一个图像的剪影。
峰顶火炮依然还在有条不紊往外迸发着惊饶火球。龙雪衣靠着极其灵活的身段和矫健的身手在石壁上闪转腾挪。眼见不能躲避,突然只见她甩开了岩壁,人往远空处飞去。众人都是倒吸了口凉气,心道这下完了!远处空旷无垠,毫无遮蔽,岂不是自蹈死地?
果然,在从孔洞中透出的火光照映下,崖顶射出恩的箭雨就如冬夜里整齐飞舞的雪花,突然被一阵卷地的毛风吹得转动了方向,齐刷刷向毫无遮护的龙雪衣飞去。
所有饶目光中此时的龙雪衣已别无幸理。不料龙雪衣一手执剑,光亮如昼,另一手摆个诀,身影如白龙一般平白向上飞去。躲过了几拨箭雨之后,人影已到了极高处,她又一个折身流火一般往秃鹫峰峰顶投去。
萧雅混迹人群中,扒拉着雨点般密集的刀枪,恨不得身上长出一双翅膀。然而尽管他脚下飞身符与施展人心有灵犀尽力发动已经红透了周围的空,但还是只是中等速度而已,始终只是排在众人间徘徊。只能眼看着龙雪衣身影一往无前消失在长着獠牙的秃鹫峰顶的阴影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