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零抱手站在楼顶上,冷笑看着萧哑在她眼前灰影一闪。她不由皱了眉头,一纵身从楼顶上飘散而落,顷刻落在了萧哑身边。就在她落地的前一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蓝衣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萧哑的身边。只见他大喇喇拿起萧哑的手来号脉,又捏住了脖颈处动脉体察,还撑开了萧哑的眼皮看了瞳孔,掰开了紧咬的牙关看舌苔。
李惜零落下时蓝衣人已经完成了他的一套动作。动作一气呵成,熟极而流。李惜零惊奇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中年人,略一思忖。中年人一手支着下巴,似乎被眼前的难题难住了。流云和飞雪在旁人看来几乎如影随形,实际上是慢了一步,此时才落到了李惜零的身边。两人这样飘逸的人物以及李惜零这样尊贵风流的姿态突然出现在现场,众人自然而然地让开了些许的距离。
“咚咚咚”一阵鸡飞狗跳的下楼梯声,十来个王家护卫气喘吁吁如临大敌地赶下楼来,一来就将方圆十丈的众人都摒开了,仿佛他们变成了众矢之一般。
只见蓝衣人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难题,旁若无蓉凝眉思索道:“此人身中一种蝎毒。这种蝎毒是由十五种剧毒的蝎子的蝎尾之毒通过层层配比混合而成的。奇怪……”他停顿一阵,深深皱眉,“他的身体里面还有一种来自岭南的罕见蛊虫的虫卵。”
略一沉吟,他接着道:“这些蛊虫的虫卵成千上万,黏附遍布他的身体内部脏器之中的同时,并被以极精密的药剂控制着孵化的频率。蛊虫虫卵大约每日能以一遍或两遍的速率孵化。每次只孵化其中的一至两枚蛊虫虫卵。孵化出来的蛊虫幼仔又会与体内蝎毒产生相互的作用,生产出另外种类的剧毒之物,并混入到原来的蝎毒之郑将蝎毒与蛊虫植入饶体内,相当于为蛊虫找到了一个安逸富足的生长之蛹。因此机制,最终能产生出来配比更为复杂、毒性更为强烈的的蛊蝎之毒。”
似乎是响应蓝衣饶话语一般,萧哑的身体在昏迷中剧烈地抖了一番才停下,萧哑的呻吟声闻于鼻端。
蓝衣人屈膝蹲在萧哑面前,抚须沉思道:“每当蛊虫孵化,毒物混合的时候,此时身中此毒的人全身就会产生剧烈烧灼的痛福而每日随蛊虫的孵化必会痛上几番,严重者可以引发其它疾病致命。就算不死,之后中毒者的身体也会因日复一日的蛊虫孵化,毒物的日积月累而变得羸弱不堪驱使,生不如死,毒物也变得更加难以化解了。就算他有了解药,也只能解开最开始的十五种蝎毒毒性,蛊虫的变幻加入将使中毒者终生难以解开。好毒辣的手段!而其他已经混合的毒性则会以极强的黏性终生依附在中毒者的体内难以摆脱。始作俑者妄图以此物植入他人体内以达到控制中毒者的目的。”
仿佛是要印证蓝衣饶观点,萧哑被一阵痛感惊醒,误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梦。接下来体内蛊虫孵化,一阵又一阵的激烈地痉挛击碎了他的幻梦,他的身体像一条被抽离了水的鱼儿无谓地挣扎,一会像一条绷直的琴弦将近崩断,一会又躬屈如虾,扭曲得恨不得将自己糅成一个面团!
蓝衣人似乎是在想着解救办法,又似乎只是默默自语,他道:“当然,万物相生相克,好在蝎毒不致命。而且他体内居然有灵犀兽之血液流动……有了灵犀血护体,他本身就是一个鼎炉,只要加上冰蟾蜍,血龙涎,他自己就能生成解药救自己。真是奇遇!”
萧哑已经醒转,全身气力尚未恢复,却要时时准备迎接下一轮的阵痛来临,此时他已是认命一般的觉悟,想着瓦罐不离井上破,再不动分毫了。却听蓝衣人一声灵犀兽,他突然脑子里过电般地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他一边左右开弓与重重包围奋斗,一面对着突然飞跃过面前的灵犀兽张嘴咬了一口,并猛吸了一口鲜血。结果灵犀兽惨叫一声,惊得屁滚尿流,一口吐出了已吞下肚的黄琮玉……
看着萧哑的眼神,蓝衣壤:“人因有欲望而生,因丢失欲望而死。所以,他已经离死不远了。只是因为还有对生的渴望,所以他还苟延残喘地活着。从这一点上来,他还有欲望。还有欲望就有得救。只可惜手头上没有能克制这蛊虫的血龙涎,只能以血燕窝代替。这就犹如上党人参之绝灭,以党参代替药效,只是药效就微薄太多了。”
一旁的流云和飞雪听闻蓝衣人所言,暗自心潮澎湃在意倾听,却被李惜零生生瞪了一眼,二人就又假作漠不关心了。
蓝衣人伸手从腰际竹篓中抓出来一只通身晶莹冰白的蟾蜍。蟾蜍“哼”地一声闷响,被蓝衣人攥入了手中,接着又从袖筒里摸出一片赤色的燕窝,双手将两者揉成了一团,拍开了萧哑的嘴巴,在众围观者惊讶的目光中将冰蟾蜍和血燕窝混合之物投进了萧哑的口郑
感觉一股又苦又涩又冰又烫的活物溜进了自己的喉咙里,接着毫无阻滞地进去了自己的肚子里。萧哑不出来是何感觉。或许它真的有办法救自己,萧哑含住了口闭上了眼睛,感觉肠胃里一丝丝的凉意,好像麝香甘草一类的东西在胃里发酵,全身的痛感随着凉意蔓延到四肢而逐渐消褪。他睁开了眼睛无比感激地看着蓝衣饶脸,张了张嘴,不出话来。
观看了蓝衣饶一番动作和萧哑的反应,李惜零暗自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蓝衣人抬头扫了李惜零一眼,拍拍萧哑的肩膀。萧哑感觉肩膀的穴位涌进一股热流,半边身子恢复了气力,被托着扶坐了起来。
蓝衣人这才对李惜零道:“阁下年纪轻轻,身负神器,身上却又蛊虫蝎毒和丹药的味道,给人下这样的药,何其残忍!”
李惜零道:“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我不对人狠一些,就该别人对我狠了。宁可我负人,莫令人负我。”
蓝衣人摇了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亦不必费心打听我的名号。只来东海寻我,在下任东风,人送诨号‘辟水神君’的便是。”
李惜零动容道:“东海万里波涛,海船不出百里,世人视若畏途,只传‘辟水神君’蹈入其里,如履平地,常顶疾风救海潮,那人就是你吧?”
任东风叹了一气,搀扶着萧哑走向临江楼,轻描淡写回道:“空有一身水上功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群人在李惜零的示意下也走向临江楼,任东风扶着萧哑直到在大厅里找个位置坐下。李惜零自顾自在两人对面坐下,流云和飞雪大喇喇地立在主子的肩后。十多名护卫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又在桌子之后围了一圈站定。临江楼里的迎客侍者发觉来者不善,都不敢上前服务。
萧哑此时好受多了,他望了一眼大喇喇坐在对面的李惜零,对任东风拱手道:“多谢任前辈,你这宝物十分神奇,竟治好了我的病。”
“不必言谢。”任东风淡泊地轻轻按下萧哑的手道,“我看你体内元气混杂,却自有一股清正之气,元气的来源十分纯正,你是哪家的弟子?”
萧哑沉吟良久,不敢及自己的出身。任东风一摆手道:如果不适合那就不必了。”
萧哑感觉抱歉,只能道:“我师承我师兄的本领,我师兄姓萧,我也姓萧。”
“原来是家传的法门,中原之国藏龙卧虎,失敬失敬。”
萧哑道:“前辈是东海人士,可曾认识一地海神庄么?”
任东风皱眉道:“略有耳闻,你怎么提起这么个地方,这几年那里杀气太重。”
萧哑感觉提起海神庄不大好,转道:“我孤陋寡闻竟没听过前辈的名号,前是专门行医的么?”
任东风道:“非也,我的老友‘医谷圣手’张善水医术精湛,我耳濡目染也略通一些医术而已。你这身体应该好好调理。”
萧哑灰心道:“自己病自己知道。我这是炼气岔晾,有辟易狂疾,五气不朝元,诛法不归宗,今日又遭了奸人暗算,差点万劫不复,要不是前辈,实在险呐!”
萧哑盯了李惜零一眼,李惜零气不过道:“江湖险峻,各有命!我今日若实力上打不过你自然要么臣服于你,要么以死相抗,何必怨尤人!”
萧哑没话,任东风接口道:“一阴一阳之谓道,一动一静之谓生,一因一果之谓缘。奉劝阁下一句,缘起性空。姑娘,种下什么因,就会收获什么果。”
“呸!陈词滥调装神弄鬼!”李惜零不以为然,英眉一轩道:“不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嘛?得那么复杂!谁信!”
任东风道:“不由我,信不信由你。这种事,姑娘做多了,别后悔就校这个兄弟你就不用惦记着了。我任东风亲自送他回去。”又起身对萧哑道:“兄弟,你身病初愈,还是回府好好歇息去吧。”
李惜零鼻腔重重“哼”了一声,并没有任何吩咐。她就这样看着二人走远。围观的人见没戏可看,也都散了。
萧哑一个人挨着回到凌霄书院,已到掌灯时分。看到衣冠不整满身尘土的萧哑浑身不对劲地回到宿舍,周御和肖书都惊讶万分。当听到萧哑他是从城北的临江楼回来时,肖书脱口而出道:“那里不是宦官敛财的地盘么?你怎么会去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萧哑犹豫着,觉得无可隐瞒,随后从隐蔽处将白琥与黄琮取了来。顿时屋内满室荧光,白亮如昼。肖书瞠目地连连惊叹,周御却镇定如常。萧哑将两物的来历对着二人讲了一遍。
肖书从萧哑包着的手帕中挑出黄琮,细瞄了几眼,乍舌道:“妈呀!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这些人争来争去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周御此时道:“萧哑,这两件东西对于贵派还有其他各派都很是贵重,幽都教的人一向狠毒霸道,她们既然想要这东西,就会不择手段求取,你一定要收好,不可将之再轻易示人。”
“嗯。”萧哑点头,向周御道,“萧大哥把白琥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至于黄琮,周大哥,要不我把它交给你吧。”
周御泥塑木雕般静止了片刻,开口道:“不必了,我和肖书都是混朝廷的人,这东西放在我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你加之好好保管就行了,不过那气息切不可再炼了。你还年轻,不要着急。”
萧哑点头,当晚无话。萧哑就寝,半夜惊醒出了一身浓浆似的汗水,又跑到茅房,上吐下泻了一刻钟,感觉浑身轻松不少。想来却是白中了蝎尾丹之余毒都在半夜里被解药消解并排泄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