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这么说的。”谢冷萤看着床上那人道。
谢娇允淡定点头,“无事,也瞒不住她。谢忠有说过罗姨娘葬礼举行多久吗?”
谢冷萤:“说了,只有一日,昨日入棺,今个儿晚些就要去葬了。”她眉眼带笑了,“明日的医者大会应该会很热闹,你要来看看吗?你若是来,我给你留个前座。”
谢娇允轻轻勾唇,“不了,到时候大姐姐会带那些贵妇人给你撑场子,我相信你可以的。”她又话题一转,“至于,暗伤江梣的事,我也该让他们动动了。”
“好嘛,其实人家还是想要你去的呢。”谢冷萤瘪嘴,故意委屈道。
谢娇允:“……到时候给我留个位置。”
“好的哦!”
现在是晨时,刚刚下了雨,空气中潮的很,闻着带着一股清新味。
谢冷萤走后没多久,府医就来了,本来以为这次的病有些棘手,没想到第二天谢家三小姐就能自己下床了,简直是医学奇迹,本来准备把这病写到书册子里,却被谢娇允强势拒绝了。
罗姨娘的院子空了,院子的布置很简单,也很干净。走之前还要把自己住的地方收拾体面,倒是个好习惯。
“见过谢三小姐。”一个人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给她行礼。
“白曦染,你怎么在这里?”谢娇允眉间一舒,面上带着笑,眼里满是审视。
这里是罗姨娘的院子,来这里……还没得手就开始看院落了吗?
白曦染:“我是特地来找三小姐你的,我之前听说,罗姨娘是三小姐你的生母,虽然之前多有误会,但她毕竟救了三小姐你的命啊,生养之恩大过于天,我想三小姐不会不懂。”
谢娇允笑容凝固在脸上,像是无声的默认,等着她的后文。
白曦染见谢娇允不反驳,以为是自己说动了她,更加乘胜追击,“三小姐昨日才遭祸,今日却活蹦乱跳了,定是罗姨娘在天庇佑,我看三小姐来这里,应该也是孝心一片,不如三小姐去灵堂好好祭拜罗姨娘一下。”
“说的好。”谢娇允差点为她鼓掌了,语气格外温柔,目光带着狠厉。
这时,外面刮起了一道狂风,像是应景一般,女孩发丝飘舞,裙带也跟着飘扬,精致的小脸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风是她的臣下,给她平添了几分妖肆。
谢娇允直接扇了白曦染一巴掌,语气带着轻蔑,“你也配指使我做事?!白曦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只要在这个府里一天,就不要耍小心思在我面前,你没那个资格。”
白曦染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和委屈:“三小姐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不过是想劝三小姐几句,三小姐莫不是嫌弃我的出身?”
然后话音刚落,又被谢娇允扇了一巴掌。现在好了,两边脸颊红红的,是对称的巴掌印。
“想什么呢,我只是单纯嫌弃你罢了。”谢娇允冲她伸出手,白曦染像是长记性了,往后一退,这就导致,谢娇允的手空了。
谢娇允颇为遗憾叹气,“可惜呢,还想着给你揉揉呢,这么好看一张脸蛋儿。”
白曦染现在是不敢惹她了,生怕她打自己嘴巴子,“不…不必劳烦三小姐,我回头…抹些药就好。”
“啊?这样吗?好像不太好。”谢娇允朝她走近一步,白曦染又往后退了一步。谢娇允噗嗤一声笑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白小姐不会要告状吧?嗯?”
白曦染:……
“这红印是我自己打的,跟三小姐没关系,何来告状一说。”白曦染顺从道,内里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把面前这人咬死。
“那白小姐可得仔细一下自己的手了,毕竟,手不听话,要被剁掉的。”
府内都忙着为罗姨娘准备丧葬事,但妾室毕竟只是个妾室,根本不会多隆重。
谢娇允自府内出来了,觉得心中的压抑都少了一半。
“谢三小姐,我等你许久了。”
听声音谢娇允都知道这人是谁,好的,心情继续压抑。
等的好,下次不准再等了。
看来府里也有他的眼线,只是,路逸停来来往往这么多次,是没被发现过,还是发现了故意不说呢?
谢娇允:“下次不要在门口等,去万福楼吗?”
“当然不是,你跟我来就好。”从裴生说。
“哦。”
他们去的地方是郊外的一间破屋子,并没有骑马,几乎是走了半个多时辰,谢娇允累得气喘吁吁,面前的人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甚至不带停的。
谢娇允:“………”等着,我早晚安排人弄死你!
屋子的门有些摇摇欲坠,这间屋子算不得好,甚至连最基本的雨都不能挡一下。至于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现在真的下雨了,而他们都——没!带!伞!
但幸好,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陪他们一起淋雨,此人穿着黑金蟒袍,一手虚掩着,另一只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
“这位是世子赵盛。”从裴生介绍道。
赵盛:“你便是谢忠那三女儿吧,长得倒是漂亮。”
谢娇允:“嗯。”
嗯。没了?
“世子,这谢三小姐她……”
“无妨。”赵盛摆手,“此处只有我们三人,不讲究那些个虚礼,谢三小姐怎么自在怎么来便是。”
谢娇允嘴角微勾:“那便多谢世子了,不知道这次让我前来有何事?”
说到这个,赵盛顿时正经起来了,甚至面色沉重。“本王先前听说,谢三小姐被仙人所救,起死回生,不知谢三小姐可否为我们提供一下仙人的画像,我们也好寻找一二。”
之前从裴生说赵盛有一心上人,但他可以完全医好,而此时找谢娇允,估计是有其他目的。
“这……”谢娇允故作为难,“已经过去许久了,恐怕一时有些记不清。”
“无妨,无妨,谢三小姐想不起来慢慢想就是。”赵盛说,完全不像很急的样子。
从裴生笑笑:“到时候还希望谢三小姐想清楚一点,我们也好派人寻找,以及,江梣这个人,还是得谢三小姐想想办法。”
谢娇允:“……我自会尽力。”
她终于明白了,不是一个御史大夫之子和一个世子捞不出一个人,而是为了考验她的能力。
“好,谢三小姐倒是爽快人。”赵盛称赞。
闭嘴吧你。
谢娇允在心里暗想。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怪荒凉的,若是在这里死一个人,估计尸体发臭了也没人知道。等等,没人知道……
谢娇允心里一寒,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身上像是有千斤重。
“世子,走吧,我安排了马车。”
赵盛点头,“好。”
两人步伐很快,谢娇允意识到不对,也跟着追了出去,结果追着追着就没影了。
雨越来越大了,地上的小泥坑变得有些多了起来,一个不慎,谢娇允摔倒在草地上,但很快又自己爬起来。
泥水进了鞋袜,脚踏上去变得格外难受。
好冷。她想。到底是自己掉以轻心了。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留从裴生的性命。
谢娇允眼神有些迷茫,她原本就不喜欢记路,这次特地留了个心眼儿在来的路上做了些记号,只是现在看来,估计那记号得被冲没了。
前方一片迷茫,她只有一步一步向前走。活着,或许很难,但死去,也未必简单。老天爷不要她好过,多灾多难多病多苦,她偏要逆了这命,破了这天!
她可以死,但不愿意这么窝囊的死。
谢娇允咬牙,用已经湿透的衣服擦着脸上的泥,不由觉得呼吸沉重起来,眼皮也开始乏力,这不是好征兆。
突然,她的脚绊到了一个泥坑,猝不及防的,她摔了下去,然而再想爬起来的时候,却没什么力了,好像是摔破了膝盖。
好累,疼,好想…好想…就这么睡过去……但是,不行…她想活,想……
忽而,头上的雨一停,一把伞立在了她头上。
有人来了,救她的吗?
她甚至做不到抬头去看那个给她撑伞的人,便闭了眼。
只是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她:
“小姑娘,小姑娘……”
……
二皇子府。
此时的二皇子府已经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大理寺和监察院的人都来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杀人者的证据,然而,几天过去,却一点没有进展。
这些天本就过得焦灼,眼下三妹妹又生病,谢长年心里也格外不好受,甚至有几分暴躁。
这二皇子府是要彻彻底底地搜查,连一块砖都不能放过,此时,谢长年的手正一块一块按着墙砖,忽然,他手一停。
这块砖好像跟别的砖不一样,谢长年用手叩了叩那砖。
里面是空的!
他就知道这么大个的皇子府,肯定有暗道什么的。
“这里有东西!”谢长年招手。
几个同僚忙放下手中的事凑了过去,见着谢长年的手往面前的砖上按了下去,“哐当”旁边瞬间开了个暗门。
里面看起来有些空,格外的黑。
“先别进去。”时阀说,“大家先去准备一下,穿个护身,,若是里面有什么机关就不好了。”
穆济也道:“我待会去找几个火把。”
谢长年点头,“那我们先去准备,待会人齐了就一起进去。”他又看了一眼人,疑惑道:“从裴生呢?今天没来?”
穆济无所谓耸耸肩,“没来就没来呗,估计是沉醉在温柔乡了没醒,总归不会出事的。”
谢长年摩挲着下巴:“主要是我怕他骚扰我三妹妹,我三妹妹单纯善良,难保不会被他骗。”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刚收拾好,准备进去,又听见外面传来声响。
谢长年正准备出去,就见谢薇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闫焕以及几个士兵。
谢薇:“你们先去休息,这个暗道都交给我们去探,有什么发现会及时通知你们。”
习武之人,过暗道显然比他们简单的多,也能避免人员伤亡。
“那就先麻烦你们了。”谢常年看了看谢薇,又冲后面的闫焕点头。
闫焕也点头回他,而后又看向身后的人,“所有人跟我走。”
“是!”
暗道过于狭长了,像是看不见底一般,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出个所以然来,甚至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找机关。”谢薇提醒说。
闫焕自然也懂得,挥手让众人行动起来。
只是这暗道四边都是砖墙,根本找不到一点缝隙,甚至连头顶都是砖头。没有任何机关,全是死路,只有一条来时的路。
“撤退!”闫焕下令说。
再这么绕下去,恐怕他们自己都会绕死在里面。众人只得原路返回,直到些许亮光,心才定了下来。
“如何?”谢长年询问情况。
闫焕摇头:“跟鬼打墙似的,没什么发现,连只苍蝇也没有。”他眉头一皱,“我回去再准备准备,到时候再去一趟。”
“也行。”谢长年有些犹豫着开口:“会不会这里面就是什么都没有?”
话音刚落,一时间空气都寂静了一秒。
闫焕:“应该不会,若真是如此,平白搞个暗道做什么,麻烦得很。”
“若是,有人抢先我们一步把东西拿走了呢?”谢薇说。
穆济:“不会吧,我们都是第一时间赶到的,派人轮番守着,这些天没有一点动静啊。”
闫焕深呼一口气,“吃完饭再找找吧,尽量在过夜之前找到。”
“嗯。”谢长年说:“找不到也不要强求,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
时阀不喜欢这句话,反驳道:“不试试如何知道呢?”
可是,试了没结果怎么办呢?
不如何,那就再试吧,死磕到底。毕竟少年心气,本就不允许失败。
从裴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去街上买了些糕点,他忘了这是他第几个妾室爱吃,只知道,买回去,她们会高兴。而他所做,不过是为了自己在世子面前能说上话,他要权利,所以,他失了自己。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来不及多想,他顺势跑到了人群多的地方,然而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肩膀。
那人力气极大,丛裴生根本挣脱不了桎梏,正打算往后望去,却见周围的百姓都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你…你们……”还没说什么,后颈一阵剧痛,他瞬间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紫衣身影。
“叨扰各位了。带走!”
……
“滴—嗒,滴!”
“还没醒,再浇!”一个男声说,声音冷漠至极。
“是!”
“噗!”又是一桶冷水下身。
从裴生被冷得一呲溜,摇头甩了甩水,下一瞬间,一块刀片直直刺入他的皮肤。
他强硬地睁开了眼,还没看清楚人,紧接着就感受到那刀片散发的一些热感,粗喘着气,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很快,便能感觉到万蚁噬心般的疼痛。
对面那个男子大步走过来,黑色的鎏金带链长靴直直踹向刚刚没入刀片的地方,疼得从裴生差点叫了出来。
“说!谢娇允在哪?”男子以压倒性的气势,直直逼人倒退,像十二月份最冷的寒冰一样刺一般,看得人浑身发软。
从裴生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鲜血延着唇边流下来,他笑得渗人,“她是你的人?呃……我就说…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本事。”
面前这个人敢绑他,就根本不可能怕他背后的势力,所以现在搬出身份是最无济于事的。
“她不是我的人,谢娇允只是谢娇允而已,而我,是她的人。”路逸停说着,用那刀快速往从裴生身上插了几下,鲜血直流,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自己没本事做还要怪有本事的人,你这种人间极品天生就该当粪坑沟子。”
“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试试吗?”
还没等从裴生回答,路逸停便向朝阳使了个眼色,自己却退出了几米开外。
朝阳提着水桶,没有分毫犹豫,直接浇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
他娘的,盐水!
从裴生痛地龇牙咧嘴,“等等!我说!我没说我不说啊!”
有没有天理了!让不让人说话了!
朝阳:“主子,还有半桶盐水。”
“别浪费了。”
朝阳点头,又将盐水浇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我都说了我说!你们讲不讲理啊!不对,他是被抓的人,能有什么理可讲?
“说!她在哪里?”
……
明日便要开医者大会了,谢冷萤在最后一次检查完流程,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后,她才淡淡松了口气。
今晚,计划就开始了。绝对不能有一点问题,尤其不能在她这里出现一点问题。
只是今日有些奇怪,也不知是哪路富商如此有钱,花了一百万黄金包了一条街一天的使用权,想黎国一年下去财政也才两千白银,据小道信息说是御史大夫的公子哥得罪了一个大人,没人见过这位大人的真面目,连买街都是派手下去的。
并非是朝廷不管,而是管不了,甚至管了还要被杀,上一个管的人九代现在坟头都有膝盖高了。弄不死,还被反杀,能如何?只能随他去了。今日过后,那御史大夫可能就有些不好过了,毕竟,没人想去惹麻烦,给自己添不快。
突然,一个人拦住了谢冷萤的去路。
这人不是……
“相依,你怎么在这儿?娇允妹妹让你叫我去找她吗?”谢冷萤问。
相依:“有一事请冷萤小姐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