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查案（三）
梅将离也是几个时辰前才得知顾舒崖受伤的。
楚怀寒替顾舒崖跑腿，将信轻飘飘甩在正偷懒的梅将离怀里，丢下一句“别让外人知道”就转身翻出了围墙，独自去循着那条地道查探了。
好歹梅将离对她的脸有印象，才没当场拔刀闹出什么乱子，认真对待了楚怀寒的话，找没人的角落打开信件。
然后就被信件内容吓得双手一颤，脸色发白。
信中，顾舒崖以略有些潦草的笔迹写道，自己追查案件受了伤，迫不得已静养。他发现有人正暗中运送火油进入金陵城，目的不明，让梅将离千万小心。此事绝不可外传，六扇门内，除去梅将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剩下的笔迹随意，是楚怀寒代写，告诫梅将离不适合查案也没必要硬凑，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如往常行事就好——当然，如果得知什么特殊情报，也可以告诉他们。
难怪顾舒崖一直没回六扇门！
梅将离先是担忧顾舒崖伤情，能叫对方放下工作，只怕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程度！又看顾舒崖亲笔所写，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如今暂且休养在友人处。
随后又看到“有人暗中往金陵城中运输火油”一条，手又是一颤，险些将信件撕成碎片。
她想到前不久才来六扇门玩闹的大皇子，想到朝中很快有位高官要到金陵，眼前的黑暗仿佛永远也褪不去。
姑母啊，这个位置真的不适合我……侄女要是干不好，梅家就要没了啊……
她热泪盈眶，呜呜颤抖。倘若梅音尘在此，免不了将她又是训斥一番，说不得还要罚跪上三天三夜。
想当初自己年幼，两位姑姑都在时，音尘姑姑严厉却不失温和，青黛姑姑更是从不对她发脾气。
可后来……好像只是眨眼间，自己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不，不行。梅将离给自己加油打气。你是一个马上就要过十七岁生辰的梅家人，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捕头了！面对威胁社稷的阴谋怎能畏惧！
何况还有旧友嘱托在前！
她平复呼吸，再次细细将信件看了一遍，心中思绪千回百转，越发沉重起来。
自己的确不适合查案。梅将离在这一点上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
但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她又良心难安。
总得做点什么吧。什么能帮上顾舒崖的。梅将离心想。自己只擅长把事情交给手下，但顾舒崖说六扇门的捕快不可轻信。……华山的大师姐是可以信任的人吗？顾舒崖什么时候结识了这样一个好朋友？
她专注于思考，不察自己在外面偷懒太久，李四已经循着踪迹找来，站在她身后。
“梅捕头。”李四道，“您在干什么？”
梅将离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信件攥在手心：“没事、没事！我刚才在想事情！”
面对着李四，不知为何她心中诞生出一股……像是学生被老师抓包的心虚感。
李四追问道：“您在想什么？属下可否为您分忧？”
“不，不不不……”梅将离慌忙摆手，寻找一个借口让李四放心，“我只是在想……公务。”
此话一出，李四的眼神瞬间变得惊疑起来！
她：“公务？”
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梅将离干脆道：“没错，就是公务。其实，有个非常、非常难的案子，已经困扰了我很久。”
李四的表情古怪。
梅将离硬着头皮道：“这、这案子……连，连顾舒崖都困扰很久，但他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去查，所以交给我帮忙，是秦淮河边歌女遇害的案子……”
她想起顾舒崖工作时的细节，顺势就脱口而出。同时心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对啊，记得这个案子是顾舒崖特别关注的，想来也很重要！
而且我身为捕头，去查这个案子天经地义啊！完全不会招来怀疑！
李四的眼睛正怀疑地盯着她。
梅将离在她眼里完全藏不住心事，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就差把想法写脸上了。
……罢了。花船那地方，他们没有什么计划。
让梅将离去那里分散一下注意也好。
如此，李四便轻轻放过了这件事：“原来是这样。难得您这么有干劲……”
“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梅将离摆手，“不用你们跟着！”
“……是吗。”李四道，“那注意安全，那地方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有。”
就这样，梅将离也来到了秦淮河边查案，跑进了包厢的瞬间就发现柜中藏人，心中一跳，想起顾舒崖说过“凶手总会返回案发现场”，于是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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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门打开，八号和小九睁着眼睛同时看向梅将离。
小九原本手已经握住剑柄，这下拔剑也不是、不拔剑也不是。
已知梅将离是顾舒崖的好友，是金陵总捕，可得：她是好人。
不是凶手，不是反派，那就没有打起来的必要了。
梅将离眼神凌厉，没有半点论坛上“除了打一无是处的废物”的模样，她举起刀，严肃道：“无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身边的是什么人？”
小九瞥了一眼八号：“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来查案。”
八号迅速接道：“和你一样！”
“查案？”梅将离面色沉沉，“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来查案的？”
这一句问话把八号和小九问住了。
“……总捕头来凶案现场，除了查案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吧……”八号嘴角抽搐。
一句话，让她因梅将离外貌而产生的滤镜消失。
“啊？啊，对。”梅将离眨眨眼，流露出一丝茫然，很快又凌厉眼神，道：“那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们不都说了吗，查案啊！
八号干脆道：“我们是华山的楚女侠拜托来查案子的！”
她原本想说顾舒崖，但梅将离肯定会怀疑顾舒崖什么时候又结交了这两个人，不如直接说楚怀寒。
听了这话，梅将离愣了愣，脸色和缓下来。
已知，楚怀寒是顾舒崖可以信任的人，无名和楚怀寒一起杀过魔教护法。
可得，无名也是可以信任的人。身边一起行动的毫无武功的少女应该也是吧！
八号小心翼翼地道：“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之后和你一起去找她当面对质，如何？”
“不用了。”想通的梅将离放下戒备，“既然是楚女侠的朋友，那应该不是什么宵小。二位为何躲在柜子里？”
八号将今日之事简略说了一遍，见梅将离脸上浮现出认同之色，忍不住问道：“我们只是江湖散人，梅捕头……是捕头吧？为什么也要……翻窗？”
梅将离道：“他们不让我进，说是规矩。”
她其实大可摆着脸喊一句“按官府的规矩，六扇门办案，闲人勿进”，但金陵六扇门在本地毫无威信太久，久到连这点方便，花船的人都不给。
“对了，二位既然比我早来，那可查出了什么？”
八号和小九面面相觑：“……没有。”
“这样啊。”梅将离面色尴尬。
三人并不熟悉，只是没话硬聊。八号和小九想着顾舒崖应当没有拜托梅将离来查秦淮河边的案子吧？梅将离为什么来了？可是碍于表面上他们不熟，也问不出口。
罢了，案子要紧。多梅将离一个人又怎么了，大不了有些话放在论坛私聊里讲。八号下了决定。
她认真道：“屋中看不出异样，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我认为可以先回顾一下案情，分析凶手的心理——”
梅将离和小九突然齐齐变了脸色。
“有人来了！”
他们异口同声地放轻声音道。
“是练家子。”梅将离道。
“不是花船的人。”小九道。
“从下面走廊上来的。”
梅将离道，毫不犹豫地一个迈步：“得罪了！”
方才谈话时，八号和小九并没来得及从柜子中出来。如今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将离顺势将一米八的身子挤进柜子，艰难地关上了柜门。
八号死死贴在角落里，目瞪口呆。
小九：“……你知道既然是练家子，就会听见我们的动静还有呼吸声，对吧……？”
方才梅将离不就瞬间发现他们了吗？
借着柜门投进的光芒，梅将离眨了眨眼。
“对哦。”
话音刚落，随着门打开，梅将离与小九一前一后破柜门而出，双双拔出武器接下了迎面而来的一道剑气。
八号被两人护在身后，抬眼望去，只见进门的是几个衣着普通、脸也普通的人。只是他们脸上透露的杀意，全然不寻常。
“等等！我是六扇门——”梅将离话没说完，那几人就齐齐出手，向她攻来，完全不因官府身份而忌惮。
梅将离还想解释，却见小九和八号都变了脸色。小九道：“出去打！在这里会误伤普通人！”
说罢他扛起八号，顶着猛烈攻势强行从窗口一跃而出，扑进雾中。梅将离快步跟上，只听身后金戈之声与花船上几人惊恐的叫声，仍没反应过来。
她道：“怎么了？那群人是谁？”
小九盯住一片较为开阔、没有行人的岸边，落在上面。
八号没有武功，落地的瞬间就迅速下蹲，就势滚进一棵树后。
小九神色严肃，双手握剑，道：
“那是魔教的武功。”
梅将离的眼睛瞪大了。
不容她分神，浓雾中，跃出数个人影，一齐朝他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