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欢喜教（一）
楚怀寒对自己有个“妹妹”的事情并不避讳。
她单开了一条帖子说明，告诉大家：
“我妹叫怀霜，长得肤白貌美又可爱，或许会和我长得有点像，现在进了魔教情况不明。总之如果遇到，记得告诉我。”
八号结结巴巴，看到怀霜脚下的尸体——身着平民服饰，似乎只是百姓。
脑中登时被重锤生生砸了一下。
她没有在论坛内发帖子，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楚怀寒说。
天啦！姐姐是华山首席、正道下一代领头人，风光无限的女侠，妹妹是投身魔教、通敌叛国，手染大齐百姓鲜血的魔头！
八号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两人因立场不合被迫敌对的场景了。
甚至，楚怀寒把怀霜当做妹妹，但是怀霜对她有没有感情还真不清楚……
到时候不会是楚怀寒不忍下手，自己被怀霜一剑刺死、师门也被毁的结果吧！
那种事情不要啊！！
不不不，楚怀寒可能会因姐妹之情不忍心下手，但下不了手应该不可能。
她最多……要么背弃师门和妹妹一起投奔魔教，要么……杀了妹妹然后自裁……
那种事情也不要啊！！
怀霜浑然不知八号心中的万分纠结，只当她脸上露出的不忍、难过、震惊、哀愁是出自爱惜自己的性命。
看来不必上更过分的手段，吓一吓就能让她把话说出来吧。
怀霜在心底皱了皱眉。
这种看上去便娇生惯养，柔弱不能自理、胆小惜命的人是如何知晓欢喜教的暗语的？
怀霜剑尖向下，抵住她的喉头，甚至没有用力：“说。”
八号支支吾吾，她不能不将这个消息发出去，出于种种考虑，她选择打开六号的私聊界面打字，因此难免分神：“说……说什么？”
“你是如何知晓我教暗语内容的？”
“啊、这、这个……”胡乱将消息发送出去，八号大脑拼命转动，试图想出一个说辞。
“方——方海道知道吧？前不久死在金陵附近的那个，他死前把魔教的情报说出来了，不止我，很多人都知道……”
怀霜冷笑道：“不可能。”
“哎，为什么？”八号怔道。
怀霜道：“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认清你的现在的情况，别逼我审讯你。”
她自然不会蠢到随意对一个神秘少女说出欢喜教内部的消息。
方海道已经算是“前朝余孽”了。从他口中了解欢喜教，就好比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如今教主地位稳固之后，便将暗语修改了一番，其中大多甚至由其亲自动手，据说是自幼时就学习的、魔教中也很少人知晓的暗语。
毕竟还有众多前欢喜教护法流落在外，虽说他们如丧家之犬，不被北夏认可，也不被大齐接纳，但万一有人想拿欢喜教情报与大齐做交易呢？
除了暗语，当今教主对北夏上下都进行尽可能的改革，以免这种事情发生。
是以，这少女对暗语的了解，绝无可能是出自诸如方海道、苏青霜之流潜逃在外的“护法”。
……只可能是现今欢喜教内部。
是早就埋下的探子，还是……来到金陵后，这支队伍内，出了叛徒？
不管是哪一种，眼前这少女，都决不能轻易放过。
怀霜看着少女的眼神更加冷漠了。
八号顶着这般眼神，努力地思考。
说起来，自己这个暗语是从哪里知道来着？
好像在魔教里也算没什么人用的那种，自己在血牢里那段时间，经常使用……不不不，重点在于该如何面对女侠的妹妹！
……不能让怀霜杀了自己，否则即便自己不在意，楚怀寒也会在意。
直言自己和楚怀寒的关系吗？
这步还是往后挪一挪，先试探怀霜的态度比较好。
她双手被绑在背后应有段时间，发酸发痛，稍稍一动便是一股电流自手腕而上。
八号眨眨眼，让自己眼里泛起泪花，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我的手好痛……可不可以先帮我松开一下绳子？”
她侧身示意，手腕已被勒出血痕。
怀霜皱皱眉：“……真是娇生惯养。你看上去不是江湖人，怎会……”
她已叫其余教徒去查这少女身份。
眼前这少女白日里对那起凶案格外感兴趣，拼命想钻进欢喜教为了隐蔽而包下的画舫之一……还想见编造出来的“许先生”。动机成迷，身份成谜，出手阔绰，身边跟着中原武林里也算有名的才俊“无名”。
处处都是古怪。
她长剑一甩，绑在八号手腕上的绳子应声而断，八号手脚都得到自由。怀霜并不担心她会跑，这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以及对掌控了局面的自信。
八号撑起身子，缓缓靠在背后的墙壁上。
“其实……”她尽可能拖长声音，说些废话。“其实这个暗语，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得知的。我有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去的理由……”
“那我也有必须得把你弄到半死不活的理由。”怀霜俯身低语。“说。”
她浑身杀气十分浓郁，八号竟然毫不畏惧，抬头直视她的双眼。两名少女就这样对视了片刻，一人双眸漆黑不见底，另一人双眸却是澄澈而明净。
八号见她的杀意不似作假，微微咬了咬嘴唇。
“好吧。”她坦然而直接地道，“其实我是鬼谷门的人，我们门派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天下大势尽在掌握，区区魔教暗语更不在话下。”
鬼谷门……前段时间“谷九”在金陵闹出的乱子，怀霜自是知晓。
然而，鬼谷门？轻而易举地从这个少女口中说出来，她不太信。
“是吗。”怀霜眉头蹙起，很快便舒展开，道，“既然如此，便说得更多些，恰巧我也对‘鬼谷门’很有兴趣……你们这个门派，地方在何处？如何行事？内有什么结构？”
八号自然没法回答。她一时半会哪能编出那么多一个不存在门派的相关信息，但支支吾吾定然显得心虚。
她只得闭上眼睛，摆出坚定的神情：“行走在外的弟子，不可轻易泄露师门信息。我鬼谷一派心怀天下，每每遇见乱世便想尽办法为天下苍生谋一个太平。”
“天下苍生……”怀霜若有所思，轻轻笑了一下。
她眼神不知为何有些玩味。正要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几声轻响。
怀霜沉了沉脸：“进来。”
走进个蒙着脸的粗眉男子。除了蒙面，浑身装扮与普通百姓别无二致，气质也平凡。他向怀霜行了个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应当是在传音对怀霜说话。
屋中一片寂静。据说武功高到极端，能听到传音的人在说什么。但八号显然不可能是那种宗师级别的高手。
她只能盯着怀霜的脸色揣测这是个什么样的消息。
怀霜的表情……波澜不惊，唯有仔细观察，才能发觉她眼神中那复杂的情绪。
惊、疑、怒、愁，这几种情绪在她眼中都过了一遍。
八号不知道，那粗眉男子告诉了怀霜，对她的调查结果——八号曾跟大皇子交往密切，同行过一段时间。
裴长卿的身份、性格都太过特殊，怀霜不得不开始相信八号出自鬼谷门的可能性。
就算不是“鬼谷门”，身份也绝不简单。
这下麻烦大了……她如此心想，向粗眉男子抛去一个眼神。
粗眉男子心领神会，抬起手走进八号。她正迷茫，就见着男人的手化作刀劈了下来。
她眼前再度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