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琼芦找到了,但是还没长成。
秋水弋和云梁只能远远的守着。
好在花朵初期只是白色小花,除了边缘带有锯齿,叶子长有绒毛,其他和普通野花无异。
几波人来了又走,一时没人识得。
秋水弋和云梁假装在山洞休息,远远的关注着,忐忑不安。当有人来,他们面上四平八稳,其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走了”。
云梁低下头,一手翻动书页,一手揉捏着手中的药材,那药材像是干燥的植物的茎,被他揉碎,散发出苦涩的气味。
秋水弋不敢想这药要是吃进嘴里得有多苦,但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云梁捏起一截药材放进嘴里嚼着。
他嚼的不慌不忙,苦味从唇舌间散开,脸都没有皱一下。
秋水弋只是远远闻着都觉得奇苦无比,不由问道,“你干什么呢?”
云梁:“提提神”。
不多时,云梁又抓起另一把药材,闻了闻,捏了一块放在口中。
秋水弋皱眉:“还没提够神?”
“我尝尝药性。”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云梁拿出药箱,把里面的常用药拿出来。又打开一个匣子,里面都是些精致的瓶瓶罐罐。
虽然只是用来盛放些药丸药粉,但是这些瓶罐都十分精致,不是流光溢彩的琉璃瓶就是晶莹剔透的白玉瓶,十分奢华精贵。
如今,各门各派,皆骄奢淫逸。
只是没想到旧燕堂小门小派,竟有如此财力。
旧燕堂位于云隐山,坐落于北方的贫瘠之地。
云隐山上常年瘴气,并不适宜居住。当年北方的几大门派为了地盘打的不可开交,只有云隐山没人要。
本是一座死山,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个旧燕堂。
一块没人要的地方,一个无人问津的山门,掀不起一丝风浪。
最后旧燕堂能为人熟知,还是因为他们背靠乐阳山,乐阳山上有北方第一大门派乐阳派。
乐阳派的祖师爷下葬的时候陪葬了一把玄金宝剑,现在的掌门继位开棺时,宝剑不翼而飞,怀疑是被旧燕堂偷盗了。
岳阳派掌门带着弟子冲到旧燕堂,虽没寻到玄金宝剑,但是看到不少奇怪的旧时物件。至此旧燕堂盗墓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大家也才知道世上多了这么个不上台面的门派。
旧燕堂的生存尚且要仰人鼻息,又没什么收敛钱财的本事,却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精贵的东西,实在不可思议。
再看这少年,虽然被教坏了下毒,却心性纯良。他也并不娇贵,粗布麻衣穿的坦然,粗茶淡饭也一样下咽。
要是有机会,秋水弋倒真想去旧燕堂看看,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秘密。污糟的地方,长出这么一朵空心的白莲花。
云梁抬头望着眼前的人,秋水弋玉树临风的站着,洞口的风温和湿润,吹的他面颊微红。
视线对上之时,云梁微微咳了一声:“你挡我光了。”
日头已经西落,山洞里的光率先暗了下来。
云梁把新配置好的药放到一边,继续钻研着医书。
秋水弋懒得动,假意体贴,“天要黑了,歇会吧。”
“我要研究出百花杀的解药,那姑娘还在等我…”
秋水弋明白了,难怪他把那姑娘藏了起来。
“你要是那么想救那个姑娘,何不喊她来。”
云梁从书里抬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最想救的当然是你,不然为什么满山遍野的寻你。”
秋水弋满意的点点头,“治病救人不是应该一概而论,不分亲疏嘛。”
云梁细长的指尖抵住书页,眼中流露出无奈,这个人怎么还和他讨论起医德来了。
他笑着点头,“确实,祖训上亦是如此,治病救人应秉持公允,不论亲疏贵贱,应先来后到,由近及远。在此之外,应论先急后缓,先重后轻。”
秋水弋问:“我占的是哪一样啊?”
云梁被他扰得看不进去书,觉得这些字和秋水弋的心一样难以捉摸。
云梁:“一样也不占。”
秋水弋垂着眸,眼睫下一片阴影,“那不是违背了祖训和医德?”
“无妨,反正我父亲和二叔说我是家中最不遵医德的。”
“为什么?”
云梁没回答,秋水弋往前站了一步,把他的光挡的严严实实的。
云梁便不看书了,他就着昏暗的光,将几种药粉调配在一起,又拿起药辗磨药。不料起了风,云梁赶紧按住了药。
他把秋水弋往旁边拉拉,“你站这,给我挡点风。”
秋水弋闻言,直接侧身走到一边。
云梁被他逗乐了,这下不挡光了,早知道他一开始就这么说了。
秋水弋站在阴影里,看着云梁把配置好的药粉放进玉瓶,倒水后用银匙搅拌。
他又问,“你为什么不遵医德?”
“我学习医术,是为了治病救人,怎么能对我在意的人见死不救,却转而去救别人呢。若我有能力,自可两全,若不能。”
云梁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又很快化为坚定。
“那我便自私一回。”
银匙落进玉瓶,言语掷地有声。
“说句在我家算大逆不道的话,我喜爱医术,喜欢救人,但我并不想当个循规蹈矩的大夫。”
“我不以此营生,也不要神医盛名,才不要被什么医德的条条框框束缚。”
秋水弋以为云梁心性单纯善良,为人温和热忱,他在家应当是个很听长辈话的孩子。
可是这少年却默默的长着一身反骨。
温软的泥地里如何会拔出一节劲草呢。
少年说着惊人的话,手上却有条不紊,他加了三次药粉,滴了两次药水,将这些充分的搅拌好,静置在一旁。
然后,他淡淡的道:“天黑了”。
秋水弋仰面看着他,然后听他说。
“该给花浇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