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虎无犬子
秦夫人听者有意,心想这孩子心智过人,说过不说石室之秘,便就不说。一个孩童,能够如此守信,也是难得。便即点头应道:“是我教的。”
她口中虽这样说,心里却想:“我又哪里去教过他?当时我拿的三百本册书中,也没有《史记》这本书啊!”
原来,先前修文在石室研读完《论语》,思索一番之后,竟自觉书中所书的,与各位长辈以前所说的,总有那么一些出入。
他只觉得,《论语》一书当中,不时地隐藏了孔子会武之事。又或觉得,书中本并未隐讳,只是世人曲解文中语意罢了。他出生武林世家,加之父亲不让习武,于武术方面,便越发迷恋。他自己自然认定了孔子会武,便就更越发想象。
想到先前奶奶拿给他看的那本《书源》记载详细,而这室内书藏,每每备案,纷纷简略叙述。独孤修文就依“书源”所载,找到了另一部《史记》所在。
但那《史记》,放在高架之上,他身型幼小,又如何能够拿到?当即想到先前爬过的木箱来,只走近至,却碍于他力量太小而搬不动,只得奋力前推,终于够到了书籍。
与此同时,他又将数本提及孔子及其弟子的书籍找来翻看。当下心中,认定无疑——孔子确会武艺。
独孤天云听得母亲说罢,也便止言。忽又说道:“岳父大人,这些都是小孩胡诌之语,你莫见怪。”
沐朝阳摇了摇头,欢喜笑道:“不是,不是。他的见解,甚是有理。哈哈,千百年来,有他这种想法的人,能有几个?老夫也早知道,叔梁纥英勇无双,力举城门。为何却从未想过‘虎父当无犬子’呢?哈哈……”
沐朝阳所说的这个“叔梁纥”,乃是孔子父亲的名字。他是春秋时期鲁国有名的武士,曾屡立战功,官拜陬邑大夫。
《史记》中载,“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那“六艺”所指,为礼、乐、射、御、书、数诸般技艺。孔子能传艺,又岂有自己不会之理?
《礼记·射义》有载,“孔子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吕氏春秋·慎大》中又载,“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更有史料载,孔子授弟子冉有军旅之术。
独孤修文将此诸般载及孔子的史册几乎读全,然后静心思索。加之他自己本身对学武的兴致高昂,这才发觉其中之理。
沐朝阳身为沐家堡堡主,长年盘踞一堡,他爱好阅览,学识渊博,虽对孔子向来无敬,但这其他一些涉史料的,却都是读过的。回想之际,便也认定孙儿所说,多少有些道理。
独孤天云听了岳父的“哈哈”笑语,虎躯一震,只一阵不祥之感,秦夫人也是说不出的感觉。
只听得沐朝阳道:“天云啊,你也不要多想了,我今天便要带了这个修文娃娃去沐家堡。”说话间,食指往修文身上指了指。
众人大异,惊讶不已。修文也觉一惊,心道:“他是我外公,今天怎么这样说话?还有,爹娘的表情,怎么这个样子?”
见众人静默不语,转念说道:“哥哥,这里太没劲了,我们出去下棋去。”
那老大独孤偃武一直站立一旁,只一字不说。一来见生,二来胆怯,当下二弟提意一起下棋去,正中下怀,小声说道:“爹,娘,我们要出去下棋了?”
独孤天云顿了顿,心中早就想两个儿子离开,但面对此时情况,又不能当面表态,直盼了两个儿子自己离去,而避免因为此事与岳父翻脸。
还是那修文胆大,拉了大哥偃武的手,便要出去。
沐朝阳大声喝道:“慢着!”
两个小孩吓了一惊,停驻步伐,再不敢动。
沐先生踱出几步,缓缓说道:“天云,老夫要带这个修文走。你就说个明白话,愿是不愿?”
独孤天云忙道:“爹,这事还容我们再详细商量,切莫着急。”
沐朝阳转过脸去,对女儿道:“芷君,你的意思呢?”
沐芷君脸色为难,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喃喃道:“这,爹……这……”
另旁李萍脸色难堪,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听秦夫人喝道:“你当我死了?今天你便走着试试?来人……”
声音一出,山庄四大护院竟不知从何处进至厅堂,如同一阵速风。秦夫人喝道:“将不是独孤山庄的人,全部赶了出庄!”
沐朝阳笑道:“就凭你们?”转首说道:“兰兰,我不想在此动手。你们山庄,有两个孙子,我只要一个,也算不得过分。难不成,真的要撕破我们的往日情分?”
李萍拉了他衣角,道:“大哥,我……我们……还是走吧!”
沐堡主听了这话,挥袖一抚,如一阵风起,说道:“你莫管这事!”那李萍已倒在了地上。
秦夫人见势,喝道:“沐朝阳,你连自己妻子都打?”
沐朝阳自知妻子身体无碍,全不在意,说道:“兰兰,我只要一个孩子,我只带走一个。算是我沐家堡,欠你们山庄一份人情。将来独孤山庄,要我做什么事都成!”一个转身间,右手已抱了修文在怀。
秦夫人动作奇敏,龙拐一击,直往沐堡主左臂击去,沐朝阳手臂一转,龙拐已抓在手中,深情地说道:“兰兰,你当真要与我动手?”
怀中的修文满脸惊恐,不住挣扎。秦夫人怒道:“沐朝阳,你功夫虽高,但想要轻易从我独孤山庄脱身,只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四大护院肖奂山、赛羲之、吴丕、单鸿儒已经将他围在圈中。
肖奂山首先说道:“沐先生,你是贵客,更是偃武与修文的外公,我们如此动手,伤了两家人和气不说,更万不可伤了孩子。何不坐下来,一起好生商谈?”
沐朝阳看过一眼,又听得单鸿儒吐着粗气说道:“沐先生,老庄主与你老是多年兄弟情,你倒全忘记了?”
沐朝阳识得单鸿儒,知他性格直爽,此话说在实处。当年他与独孤鼎二人相交,是英雄知己,感情笃深,更非一般人可言。要不然,他连自己的所爱,又怎会轻让于人?
想到这些,无数的旧事,在他心头浮现。他有多少难言之隐,从未向别人表明过,又有几个人能明白他的寂寞与痛楚?
沐朝阳微微转首,问道:“天云,你给是不给?还是当真要与我大斗一场?”
沐芷君爱子心切,惊声道:“爹,你先放下修文,有话好说!”冲入了圈中,一手拉住了修文,眼泪花花流下。
修文被沐朝阳抱在怀中,身子被压得生痛,又见母亲流泪,只全力挣扎。但他体力太弱,如何也挣脱不开,直叫道:“放我下来,快放开我……”
沐朝阳当作无视,哪里睬他,见了情势,便要大斗一场。眼见厅堂大门口敞开,迅捷从门中飘出。
四护院始料未及,更未想到沐先生会有此般举动,只听得秦夫人大声喝道:“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