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原来如此
“娘……娘告诉你!”沐芷君道。
她揽过了修文,除却了鞋袜,只听偃武惊道:“咦……这七个点!”
修文道:“娘,与我脚上的这七个点,有什么关系?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时常都很少去发现自己身边最熟悉的事物。这或许是一种惰性使然,又或许是因为我们从来都很少去关注那些我们自认为熟悉的事物。
熟悉,未必了解;了解,是需要先熟悉的。这就好比,你对某一个人很是熟悉,可是你未必很了解他;而相反地,你如果想去了解某一个人,那么,你就必须先去熟悉、熟悉这个人。
沐芷君道:“这个叫做北斗七星。你爹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你的!”
修文有些心酸,但并不怨恨自己父亲。又问道:“因为这个?为什么呢?哥……哥哥,你的脚下,有没有?”
沐芷君道:“你哥他没有!”偃武也忙脱了鞋袜,果然空无半迹。
修文脚下的印迹,出生时即有。他幼小时自己偶尔玩脚,当然知晓。但他年纪幼稚,自认为很正常,故也不足为奇。更何况,母亲每天都为兄弟二人换着鞋袜,平常又有谁人会特意去注意意他的脚下几个印迹?
修文想起先前外公沐朝阳也曾说过“北斗”二字,问道:“娘,这是不是代表,有什么不好?”
沐芷君心中一惊,双眼注视修文,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北斗乃司生杀之象,自古流传,都是视为不祥。”
修文听了,“噢”了一声,终于说道:“那就是说,爹爹偏心不喜欢修文,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而是因为我脚上的这个印迹的原因。”
他如此一想,心中忽然开朗,与先前是全然不同。修文忽从床上爬下,理好衣衫,说道:“娘,我要走了,往爷爷的灵堂去接受处罚去。”
沐芷君大惊,如何也料想不到修文今日为何会如此听话,会有如此一举。心下也不免感叹,说道:“你今天就不要去了,外面也天黑了。你今晚就在娘这里,让你爹一边站着去!”
修文竟道:“娘,我真的要去。从今往后,我只往奶奶那里去看书,我再也不会惹爹爹生气了,也不想你们再吵架了!”说着他仍旧出门,也正好赶上独孤天云进房。
独孤天云问道:“修文,你往哪去?”
修文驻了脚步道:“我现在去罚跪,我要往爷爷的灵堂去!”说话的语气,与往日受罚时是全然不同,竟是语气平缓,无了一点戾气。
独孤天云也不管他,往妻子处走,说道:“偃武,你也随你弟弟一起出去。我有话与你娘说!”
偃武也出了门。两个孪生兄弟站立一块,一般高个子,一模一样容貌,当真难以分辨。
修文说道:“哥,爹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想惹他生气,我以后就留在奶奶那里了。你如果以后想要下棋,还有玩九连环什么的,你就到奶奶那里去找我!”
偃武道:“二弟,你不要这样。你以后什么事都听爹的,爹自然就会喜欢你的!”
修文有些凄然。别了哥哥,独自一人走往独孤鼎的灵堂之处去了。
走进了那座大堂,堂内仍如白昼般明亮。光烛点点,柱边有十数顶灯笼。忽听一个苍白无力的声音说道:“修文,你来了!”
修文“嗯”了一声,道:“花爷爷,我又来受罚了!”
只见侧旁走出一个佝偻老者,手中拐着一个铁杖,年龄六七十之间,发须斑白、老态龙钟,两腮内陷、血筋暴现,一条长疤从左眼直拖到右下巴处,面容着实可怖。
那疤脸老人说道:“老朽来陪你啊!”
修文说道:“谢谢花爷爷了!你年纪大了,不要来陪我啦!”
那姓花的老者,笑道:“修文啊,你常来这里,不是想和老头子说话吧?”
修文知他是在说笑,也笑道:“花爷爷,你真是说笑,修文是来受罚的!”不禁心中又是一个苦笑。
花老头见了,满脸笑容。他相貌奇丑,加之身材瘦弱,如若不识,在如此的夜晚猛然见了,当真可能会以为是见了鬼!但修文与他相识已久,全然并不在乎。
修文跪了蒲团,仰视堂前灵位,见那灵位上写道“河南独孤氏鼎公之灵位”。侧旁点着檀香,室内古朴典雅、洁净一片。
这时候,花老头扶来一椅,坐在一旁道:“老头子陪你说说话吧。你可吃了饭了?”
不问刚罢,这话一问,修文便觉肚腹空空。先前他在石室读书,直至此时,他已有中、晚两餐未进食了。
修文说道:“我是来受罚的,哪敢吃东西呢!”
花老头蓦地起身,道:“你在此等等,我稍后便来!”
修文跪着蒲团,见他离去,留下灵堂之内一片寂静,与门外漆黑的一片。
修文抬头仰视灵牌,喃喃道:“爷爷啊,我从来也未见过你。如果你在世的话,不知你是否会对修文好?”
只一阵寒风吹进,那修文丝毫不惧,又默默说道:“爷爷啊,连妈妈都说我是不祥之人,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准备以后,就呆在石房子中读书写字,再不出来惹事了。爷爷,你说好不好吗?”
哪里能听得回音,屋内仍是寂静一片。他虽然年纪幼小,也因多次受罚之故,此处他却是常来的。在受了委屈之时,他便想找人说话,竟将已去世的爷爷,当作了个说话的朋友了。
过了半刻多时候,只听得有人踏步而来。修文道:“花爷爷,是你回来了吗?”
却听一个壮汉声音道:“是我!”原来是独孤天云也来到灵堂这边。
修文应了一声,低头道:“爹爹!”
独孤天云走近,坐在了椅子上,问道:“你娘说,是你自己要来受罚的。怎么?你知道错了?”
修文道:“知道了。我先前不该乱说话的,外公……”后面的话接不上去。
独孤天云微微道:“修文,不是爹真的想要罚你。你今天乱说话,差点害得独孤山庄声誉扫地。幸亏今天那个人是你外公,而不是别人!”
修文直是点头,独孤天去站起身子道:“今天的北斗剑阵,就是灵牌上的爷爷当年所创制的。你起来上几柱香,来向爷爷赔罪!”
修文听了,爬起身子。独孤天云执了三柱檀香,放在修文的手中,然后取了烛火点燃,默默说道:“爹,孩儿教子不力,望你老人家在天之灵,莫要怪罪于修文。这全是孩儿之错,实是孩儿教导无方之过!”
他将檀香插入香炉中扑通跪下,修文也跟着磕头。
独孤天云拍拍修文的脑袋道:“你不要跪了,起来吧。不罚你了,往你娘那里去睡觉吧!”
修文听了,有些惊讶。这全不是父亲平常的举动,急忙说道:“爹,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我今天就在此受罚,我以后再不敢乱说话了!”
独孤天云蓦地一阵心伤,道:“修文,你不要怪爹对你偏心。爹只是为了独孤山庄好。我已与你娘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就送你去你外公那里。你以后要是想学习武功,向你外公讨教,就可以了!”
独孤修文忽觉惊奇,自他懂事以来,父亲从来就限制他练武,今日竟然却主动提起。修文心神一转,道:“爹,你是要送修文走,你是不要修文了,是不是?”眼神急切,几欲流泪。
独孤天云迟疑道:“你到你外公那边住,外公那里什么都有。以后也没有人会管着你、罚你了,你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要学习剑术,你外公本事很大,他武功也比爹更厉害,他自然也会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