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一代风流
却听花老头吼了一声道:“你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如你这般,将来又怎么去做英雄好汉?你连一点教养都没有,以后又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只怕连独孤山庄的名声,也要被你给玷污了!一个没有出息的人,留在独孤山庄,又有何用?”
修文听了此话,竟就止了泪水,说道:“花爷爷,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我向爷爷赔罪!”
花老头道:“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你是自己对不起自己,你是对不起你爷爷他老人家!”修文默默跪倒,一片虔诚。
花老头见了,道:“修文,本来你是少爷,老头子本是下人,不该说你的。但你应该学会如何做人,更不能忘了祖宗,缺了教养。你的先祖独孤如愿,当年叱咤江湖,争战沙场,更是立下了无数功绩,历史传载至今,仍是不朽。一代‘独孤郎’,若只像你现在这般没了出息,那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只听修文问道:“这个独孤如愿,就是我的先祖独孤信吗?”
花老头微微点头,道:“是嘛,你不也知道?”
独孤修文之前在石室中,听秦夫人提过“独孤信”这个名号,由此而记在心上。现下花老头说这个“独孤如愿”是他的先祖,修文也便相互联系起来了。
修文默默问道:“那他怎么有两个名字呢?”
花老头道:“‘如愿’是他的表字。这个‘信’字,是孝文皇帝赐给他的名字。”
修文说道:“花爷爷,这个我从来没听人说过。你与我说说吧?”
花老头见他求知心切,也是颇有兴致,道:“那我就与你说说。也顺便与你说说你爷爷当年的事迹。”
修文默默点头,花老头接道:“我说两句诗与你听。‘风长应侧帽,路隘岂容车。’还有,‘春云绿处。又见归鸿去。侧帽风前花满路。冶叶倡条情绪……’”
花老头样貌奇丑,但念起诗句来,却是有板有眼、铿锵有力。
刚念到此处时,修文插口道:“这个我知道。这是大词人晏殊的《清平乐》词,我曾听娘亲说过。但前面那个,却没听过。”
花老头盈盈微笑,道:“那你看到这两首诗之中的相同之处没?”
修文应道:“相同之处啊?好像都有风、侧帽和路这几个字词。”
他记性颇佳,当即便能记住。花老头道:“对。那你可知道这其中的‘侧帽’的典故,就是说你先祖独孤如愿的?”修文“噢”了一声,轻轻点头。
时值大宋时期,大词人晏殊早已过世了五六十年,但他是大宋文坛的领袖人物,更是词坛耆宿,他笔下的诗词脍炙人口、广为流传。在当时吟他的诗词蔚然成风,便如同苏东坡相仿。
花老头所说的那前阙诗句“风长应侧帽,路隘岂容车”,更是出自大唐名士李商隐的名篇《病中闻河东公乐营置酒口占寄上》。其时,独孤修文年纪幼小,阅历甚浅,当然并不知晓。
却又听花老头道:“你先祖‘侧帽风流’之事,典籍传载。但其名声由来,却不是因他美男子的容貌,你道是为何?”
修文答道:“是因为他的为人和为事?”
花老头点头笑道:“是的,是的。你先祖文成武德、才貌无双,信着遐迩。他乃三朝国丈,杨广、李渊,你也是听过的,他们虽是帝王,却都是你先祖的外孙。后来,他虽饮鸩而死,但他的名声却流传至今。不也是虽死犹生?”
修文听了花老头的话语,内心一阵阵地触动,对独孤如愿生出一股崇敬之感,内心暗暗奋发,竟将他的先祖当作了榜样记在心中。
修文思索片刻,道:“花爷爷,你再对我说说爷爷的事迹吧?”
花老头闻声,兴致更浓。他昔年跟随独孤鼎游荡江湖,事迹亲历,至今历历在目。想到深处,心境澎湃,但又生出某些悲凉来,微微说道:“好,我说与你听!”
当下说出了独孤鼎纵横江湖的几则英勇事迹来,内容惊心动魄。修文听得津津有味,近乎于忘记了时间。
时至人定亥初时分,花老头忽道:“不早了,修文。明日你还要走,你也不如回去吧?”
修文听说“要走”二字,心伤不已,道:“花爷爷,你就别走吧,再陪陪我。”
花老头摸摸他头,道:“快快归去吧,你也漱洗一下嘴巴,不然吃了的东西,会被人发现了。呵呵……走吧……到了你外公那里,可要听你外公外婆的话,好好地学习做人啦……”
花老头执篮而出,没入了无尽的黑暗。留下了独孤修文独自一人在厅。
渐渐间,东方发白,日出而升,一女子进至了灵堂,竟见这灵堂之内空无一人,禁不住诧异,急奔至独孤夫妇处禀道:“庄主、夫人、老夫人,找不到二公子了!”
原来一大清早里,独孤夫妇正为送独孤修文前去沐家堡之事准备衣物行李。
那丫环急说了一通,独孤天云惊道:“紫莺,你可看清了?他真的不在老庄主的灵堂?”
紫莺答道:“不在。我全找遍了。问了其他所有人,也都说没有看见!”
秦夫人也急切道:“天云,你已跟修文说好了,今天就送他走?”
独孤天云一脸难堪,道:“说了。”
秦夫人接道:“这孩子,不会是因为不愿意去,所以故意躲藏起来了吧?这么大的一个山庄,我们怎么去找他呢?……走,我们一起去找找看。”尾随而出,及至灵堂,还是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那孩子的母亲沐芷君早已心急如焚,一直在山庄之中叫唤着修文的姓名,但哪里会有他的声影?
独孤天云早已打发了众庄丁四处寻找,也是了无踪迹。
秦夫人急切问道:“天云,你当时是怎么和修文说的?你再想想看?”
独孤天云这时也开始精神紧张,生怕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忽然说道:“花……可能在他那里!”
沐芷君忙道:“在哪?”
独孤天云道:“花忠,可能在他那里。我昨晚来见修文时,他还把我当作了花忠与我说话……”
秦夫人接道:“那你还不快去瞧瞧?”
独孤天云大步奔了出去,在那庄后的竹林之处,寻得了花忠的住处。
花老头奇道:“二公子不在?没有寻到?”
独孤天云知道花忠与修文向来关系很好,以为是花忠故意将修文藏了起来,道:“花叔,你若知道修文所在,一定请说出来。现在整个山庄之人,可都在找他。我娘亲现在也是焦急万分。”
花老头气道:“庄主,你也不要拿老夫人来吓我。庄主意思是说,是我藏了修文不成?”
独孤天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一问修文的着落。”
花忠踏向住房,只是说道:“庄主,我花忠只说一句,二公子不在我处。你再往别处寻去吧!”一声脆响,关了竹门。
独孤天云回了庄内,沐芷君见他独自而归,急切问道:“没有找到?”
独孤庄主摇头不言。沐芷君神情恍惚,瘫倒下去,独孤天云连忙扶住,安慰了妻子,扶她入房,推宫运气入体。
沐芷君缓缓醒转,叹一口气,流泪道:“你莫管我,快去寻找修文吧。听说近来江湖上,出了一个专门劫杀小孩的恶人,还有一些拐卖人口的人贩子,我……我只怕……你……你赶快派人去找吧!”
独孤天云安慰道:“我再去寻找,一定能找得到的。你不要急,先休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