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魑脚步一顿，冷冷瞥了封亦渡一眼：“聒噪。”
说罢，他转身就走，给众人留下了一个高冷的背影。
连接无间地狱与人间的通道，在他身后慢慢变窄。
封亦渡看着那越变越窄，马上就要消失的通道，来不及多想便飞身而上。
他身侧的南宫言星见状，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二话不说，见封亦渡往那恐怖之处飞去，他飞身就追。
就在通道关上的那一瞬，封亦渡与南宫言星先后飞到了无间地狱之外。
不过，区别是封亦渡没受任何阻碍，便飞身进入了无间地狱。
而南宫言星则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一样，只听“哎哟”一声，他捂着额头往地上砸去。
这通道，只允许封亦渡一人进入。
通道关闭，无间地狱的光亮消失不见，目之所及是无边无际的暗红之色。
头顶的地狱烈火之下，是青面獠牙、身形各异，数不尽的极恶之鬼，正摩拳擦掌。
当那一身红衣在通道关闭之前飞身而入后，执魑横抱着司空饮月一脸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
他都不打算强行将他拖入无间地狱了，封亦渡怎么还上赶着送死？
执魑转过身后，封亦渡也愣在原地。
不是因为无间地狱恶劣的环境，也不是因为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恶鬼。
而是因为，执魑怀里的人。
司空饮月苍白的脸上以及露出的脖颈上，都绽开了腐败之花。
她的皮肤在溃烂，血肉在脱落，有些地方深可见骨。
这跟封亦渡印象中那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判若两人。
司空饮月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封亦渡竟然跟来了。
她有些生气道：“你跟来作甚？”
封亦渡来了，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
封亦渡盯着司空饮月的脸，满目心疼，压根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朝她走来。
她离开玄天宗时，只是说她去天机阁将宇文澈救回来，还不让他跟着。
怎么再见时，她却变成了如此模样？
封亦渡失魂落魄地朝司空饮月走去，走到近前想要去触摸她的脸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他的手冷冷地拍开了。
执魑声音满是威胁之意，眸中刹那阴晦：“别碰她。”
封亦渡朝那手的主人看去，便看到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眼前之人，虽然一身书生气，眼神却比嗜血啖肉的猛兽还要阴冷，宛如杀神一座。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就这样两两对峙，连空气都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司空饮月急忙调停道：
“都是自己人，能吵吵就尽量别动手啊！”
封亦渡跟执魑同时看向司空饮月，语气不满道：“谁跟他是自己人？”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又冷冷瞥了对方一眼。
两人眼神仿佛都在说——你这个学人精！
这两人站在一起，真是“有人模仿我的脸，有人模仿我的面”。
司空饮月示意执魑将自己放下来后，她拄着仿生粒子化作的拐杖，佝偻着身子走到封亦渡身边。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司空饮月问道。
封亦渡答非所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我之前还看到你吐血了，是不是鬼王执魑伤你？”
他说罢，还抬手指向鬼王执魑，一副司空饮月只要说“是”，他二话不说就要去干架的模样。
司空饮月一拐杖按下了他要干架的手，无奈道：
“不是执魑伤我，是这无间地狱在吞噬我。”
封亦渡闻言这才细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四周的环境真可谓是穷凶极恶、穷山恶水、穷途末路……
这便是无间地狱，他竟然对此无任何恐惧之意。
他将视线转向不远处成群结队的极恶之鬼，他们正看着他跟执魑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震惊得大眼瞪小眼。
司空饮月以最快的速度，给封亦渡讲了她离开玄天宗后发生的事情。
从天机阁被灭到宇文澈身死，再到她闯十八层地狱，入无间地狱。
最后，司空饮月看着封亦渡，指了指执魑道：
“鬼王执魑，他抽了自己一魂一魄，转世为人身，人身名为封亦渡。”
司空饮月毫不隐瞒封亦渡的身世，她觉得封亦渡有知晓这一切的权利。
执魑静静地盯着封亦渡，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充满了一股火药味。
司空饮月又开口打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她问向执魑：
“封亦渡既然是你的一魂一魄转世，还会被这无间地狱吞噬吗？”
执魑看了眼封亦渡，又看了眼恶鬼群，回道：
“他不会被无间地狱吞噬，但却会被别的东西‘吞噬’。”
封亦渡的出现，打乱了执魑要跟司空饮月“结为道侣并双修”的计划。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让封亦渡留在无间地狱，作为他的替身，他好离开无间地狱重启地狱法则，届时就能将无间地狱的极恶之鬼全数压制。
这样，他或许能有机会，在司空饮月消亡之前，救她出无间地狱。
不过，也只是有机会而已。
若是他再回来时，司空饮月已化作枯骨，那他也无力回天。
二是，他继续之前灵光一现的想法，与司空饮月结为道侣并双修，能以最快的速度救下司空饮月的命。
至于封亦渡……无所谓，他死之后那一魂一魄自然会回归本体。
这两种方法哪种最为保险，执魑心中已有答案。
封亦渡是他一魂一魄转世为人的人身，虽是血肉之躯，但却是极阴之魂魄，不会像司空饮月一样被无间地狱吞噬。
在无间地狱看来，封亦渡是“自己人”。
可对于不远处那群磨刀霍霍的恶鬼来说，封亦渡可是“盘中餐”一份。
若只留他跟司空饮月在这无间地狱，他的结局也只能是个死。
所以，之前司空饮月问他，若封亦渡来这无间地狱会如何，他回的是“看他血肉之躯能在这撑多久”。
司空饮月也瞬间明白了执魑的意思，他是说，无间地狱不会吞噬封亦渡，但远处的恶鬼群会。
她如今行将就木，封亦渡又只是合体期，若执魑离开，她跟封亦渡两人哪怕拼尽全力厮杀，都未必能保封亦渡活多久。
他只会被那群恶鬼撕碎，留下一魂一魄游荡在无间地狱，等待执魑回来后“回归”。
而恶鬼不会主动攻击司空饮月，幸运的话她能撑到执魑回来，不幸运的话，她会化作枯骨永坠无间地狱。
思及此，司空饮月想起鬼王执魑不久前说的话，早已浑浊的眼神微微一亮：
“鬼王大人你之前说过，你想到了别的方法对吗？”
执魑转头看着司空饮月，一脸高冷地点了点头：“嗯，不过得有牺牲。”
司空饮月一脸欣喜，若能保她跟封亦渡不死，什么牺牲她也没在怕的！
哪怕是砍她一只胳膊呢！
嘿嘿，反正她还能再长出一只来。
她一拍胸脯道：“牺牲什么？没事的，我可以！砍胳膊可以不！”
说罢，她手中的拐杖转瞬之间化作了刀，开始瞄着左臂找下刀点。
执魑颇有些头疼地一把按住了司空饮月，解释道：
“我说的牺牲是我牺牲……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