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望着他的眼神,轻轻蹙起了眉。
周昫对自己的依赖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根本就不是能讲道理的。
“不行。”陆浔绷起了脸。
在大事上,他很少有强迫周昫意愿的时候,即便是当时回京的决定,陆浔也尽了最大可能去尊重周昫自己的想法。
但这一次,他不能由着周昫的意思。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要还当我是师父,明日就乖乖地回去。”
周昫心里不愿,跪直了去抓陆浔的手,口中半是撒娇半是哀求:“师父……”
陆浔没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你不听?”
眼神压下,这三个字里威慑的意思太重,周昫受不住他的凝视,低下了头,手却没有放。
“就这件事……”周昫顶着头上沉沉的威视,咬着牙轻声道,“除了这件事,我其他都听您的。”
这偏执的犟性子啊,好好说不听,就非得要惹到他动手不可?
陆浔眸光微闪,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把戒尺拿过来。”
周昫微微一颤,抬眼见师父绷了神色,只好把那点撒泼打滚的意思收了起来,起身要去拿戒尺。
可这里是冥界,哪里有什么戒尺。
陆浔把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这一点,见周昫打量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侥幸的希望,狠狠瞪了他一记:“看我干什么?让你去拿!”
周昫缩了脖子,腹诽了一句师父也太不讲理,这阴间鬼地方的,让他上哪儿找戒尺去啊!
眼神迅速在屋里扫了一圈,没办法,他只好把那根鸡毛掸子捧了过来。
陆浔接了,在床沿的位置敲了一下:“该做什么?”
周昫本来还想再说两句的,可师父发了话,他只好把手搭到腰上,捏紧了衣料,眼神往门外瞟了一下。
他爹在外面。
虽说他以前也挨过他爹的揍,但那会儿毕竟年纪小,还不知道要脸这种事,如今过了好些年,再要让自家亲爹听着他挨揍,总觉得脸上有些过不去。
“别扭什么,又不是没看过。”陆浔看出了他的犹豫,“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明日若肯乖乖地回去,这打就不用挨了。”
周昫才不想回去。
他咬了咬牙,跪起来将腰带解了,俯身趴到了床边。
陆浔看了他一眼,还嫌不足似的往他肚子底下塞了个枕头,把他身后垫高。
冥界的空气凉得很,鸡毛掸子更是沁着凉意,轻轻点在团峰的时候,周昫出了一层细密的鸡毛疙瘩。
“你若不肯回去,这事便与自尽没什么两样。”陆浔的声音落在他脑后,语气平缓得没有一丝起伏,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恐怖,“你自伤时我就罚过你,生死可畏,你跟我保证过不会再犯的,但如今你竟是敢自尽了。”
周昫两手交叠着压在脸下,紧张地揪住了床单,被陆浔一点一点溢出来的怒意缠绕得不敢说话。
“没有数目。”陆浔道,“什么时候你知错了,肯回去了,什么时候停。”
那话音一落,像是要验证什么决心似的,鸡毛掸子倏地扬起落下,凌厉的破风声后,两团上骤然浮出一道细长的红痕,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充血肿起。
“唔——”身后的团肉像是要被抽断了一样,周昫猛地蹬直了膝盖,挺着脖子张口咬住了嘴边的被子,把一声哀嚎都埋在了喉咙里。
“膝盖,跪下去。”陆浔冷着声,“我还当你有多大的决心呢,这点疼就受不住了?不是说死都不怕吗,现在又动个什么?跪好!”
周昫原本还带着两分娇气,被他这么一训,反而生出了一股犟种的劲儿来。
打就打了,鸡毛掸子而已,又不是没挨过,有什么好怕的,左右不过一阵疼就过去了,远比他自己一个人在世上熬着好受多了。
而且他现下已经死了,师父总不能再把他打死过去,顶多挨到鸡毛掸子断了就是。
周昫咬紧了牙,赌气一样地把膝盖跪在了脚踏上,把姿势摆好,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陆浔不用看他的脸就察觉到了那一股犟驴脾气,今日这场训,怕是两个人都不好过了。
周昫咬着牙,刚刚蹭了一把额上的汗,身后的鸡毛掸子就落了下来,抽在皮肉上就是骤然的炸疼。
陆浔稳着手劲,没怎么放水,一记一记地往他身后叠着红痕。
周昫身体弯出了两个九十度,正是没法绷紧泄力的姿势,那疼一点不落地全压在他身上,他却没怎么嗷叫,就一个劲地死死攥着被子,偶尔溢出几声唔唔的忍痛声。
鸡毛掸子细长,陆浔落了整整二十下,眼看着他身后满满地铺了一层红痕,停了手:“知错没有?回去吗?”
周昫松了紧咬的牙,长长地换了一口气,将额上的冷汗蹭掉:“不要,我不回去。”
几下鸡毛掸子就想让他回去,当他是吃素的吗!
猝不及防的一下落在身后,周昫没来得及再咬被子,一声哀嚎脱口而出。
陆浔这一记改了打法,凌空抽落的鸡毛掸子跟鞭子一样,带着八成的力道落在已经起了薄肿的团峰上,完全是皮开肉绽的预兆。
“嗷——”周昫撑起了半个身体,再绷不住跪着的姿势蹬起了腿,拼命地喘着气。
鸡毛掸子抽下不过一瞬而已,那疼却死死地嵌进了肉里,像刀子乱绞,浑然不散。
周昫前面挨了二十下都没哭,这一记却直接被打红了眼睛。
师父他是真舍得下手啊……
陆浔看他缓了半晌才脱力一样地跌回床上,冷着声问:“如何?回去吗?”
周昫眨了几下眼睛,把眼眶里的湿润眨掉,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不要。”
陆浔面无表情地抬手,还是和方才一样的力道和打法,两下,叠在一道伤上。
“嗷——”周昫根本忍不下这声哀叫,手上已经把床单扯散了。
一道明显的肿痕浮起,裹着滚烫,横亘在两团薄红上分外明显,由白泛青。
“如何?”陆浔又问了一次,“回不回?”
周昫已经嚎出了哭腔,却还是咬着牙不肯松口:“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