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又抬了手,三记连着不停,全落在一道伤上。
炸痛翻倍似的往上飞涨,根本就不是周昫能忍得下去的,他高嚎着侧开了半边身,又被陆浔一句沉沉的“趴好”压了回去。
事到如今,他再后知后觉也猜得出来陆浔的打算了。
一记一道伤,不认,就两记一道伤,还不认,那就三记……就这么叠加下去,看谁耗得过谁。
这种打法实在太疼,对下一记打的心理压力又大,简直像把人按在刀口上磨一样,再硬的骨头都得被磨成渣渣。
“如何?”陆浔又问,“改主意吗?”
身后的痛迟迟缓不下去,周昫忍得眼前蒙蒙地发着黑。
他早就见识过陆浔的各种手段,对双方的实力水平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如果师父铁了心要掰他,他决计是熬不过去的。
现在三五下的他还能咬牙硬挺,可之后呢,等到十记一道伤的时候,他还能保证自己一定不改口吗?到时候白挨了那么多打。
在师父这,生熬从来都不是办法,自己的骨头是硬不过师父的手段的。
周昫脑子里想了一堆的东西,连陆浔问他的话都没听进去。
陆浔等了一会儿,见他闷着嘴不做声,只当他还犟着性子不肯改主意,眼眸微沉,再抬手时,便是接连四道锐利的破风声了。
“嗷——”周昫的思绪被生生打断,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挡到身后了,虚捂着伤处呜呜地哭。
四记鞭子似的打一点不差地抽在同一个位置啊!这是多么苛刻的打法,太特么疼了。
周昫已经摸到了那明显肿起的滚烫,轻轻捂着根本就不敢碰。
“如何?”陆浔皱了眉,盯着周昫捂到身后的手,想着是不是要重新给他立立规矩,“回去吗?”
周昫咬着牙,他是真疼,没再像之前那般不怕死地喊着不回,但也没有松口,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句“师父”,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陆浔听出了他求饶的意思,不想回去,但也不想挨打……他总能在唯二的选项里大言不惭地做出第三个选择。
周昫这个性子,是在陆浔的心软下一点一点被惯出来的。
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徒弟,如果好好说话有用的话,陆浔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折腾他。
“决定权在你手上。”陆浔略过了他的求饶,“你说一句回去,这打便不用挨了。”
周昫闭了嘴,陆浔便知道他的答案了。
“手拿开。”陆浔拿鸡毛掸子在他手背上轻敲了一下,“既然不想回去,那就好好受着,挡什么挡?”
讨饶没成,周昫只好把手收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憋住。
这一回该是五下了。
他想的一点没错,鸡毛掸子扬起,抽下时落在团峰稍微靠下的位置,五记,一点水都没给他放。
刚刚憋起来的气瞬间就被打散了,哀叫声变了调,周昫横梗了脖子,扛不到五下,就半翻半躲地要逃。
“师父,师父别打了!”
陆浔原本没多少气,只是绷着严肃的神情逼他,可周昫这撒泼打滚试探他底线的态度,到底是惹得他心里不快。
身后跟刀削油泼了一样,周昫蹬着腿想在床上打滚,突然后腰被压住,他猛的一怔,身后的鸡毛掸子便暴风雨似的落了下来。
还是五记一道伤不挪位置,他整整挨了五道,中间连个喘息的空隙都没有。
“嗷!师父!师父!饶命!我错了!不敢了!啊!”
哀嚎声再没了压制与收敛,周昫脸都憋红了,在那接连不断的锤杵中丢盔弃甲,彻底泣不成声。
陆浔这回是真生气了,看着他的眼神没什么温度:“怎么,撒泼打滚地试探我好玩吗?”
周昫心里一惊,完了,自己把人给惹火了……
他慌乱地想爬起来认错,才有动作身后就狠狠地挨了两下,直把他抽得又趴了回去。
“好好说话你不听,还撒泼打滚地想含糊过去,我以前心软不想与你计较太多,你如今是让我惯过头了吧?”
这话势头不对,周昫察觉到陆浔怕是要训人了,张口认错,拦着不想让他说下去。
陆浔听他颠来倒去的知错和不敢,早已没什么耐心,直接两下把人抽闭了嘴。
“打断师长之言,该罚。”
周昫这一晚上挨了几十下的打,到这会儿才真正生出了端正的心态。
“今日这事我本不想与你多说。蝼蚁尚且偷生,可你妄言生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上回自伤时我怎么跟你说的,如今竟还想着自尽?”
陆浔冒着火气,说起话来一点情面不留:“周昫啊,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落,便是一记掸子抽落,周昫哀嚎了一声,蹬着腿也卸不下那痛。
“不回不回,你知道京里现在是什么样子吗?知道多少人把性命压在你身上吗?知道朝野的天平一旦失衡又会牵扯出多少风波来吗?为着一己私情,性命说不要就不要,这么些年教你的道理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啪的又是一下,周昫疼得受不住滚下了床,抬眼见陆浔转身要走,再顾不上别的扑了上去。
“师父!你别走!”
“我的话你既不想听,又在这求什么?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没人拦着你!”
“不,不要……”
“顺着你劝着你哄着你,我这师父当的就这么廉价?说你目无师长,恣意妄为,也不算冤枉。”
这几句话骂得太重,直接就把周昫的眼眶骂红了。
“放手,我不收早死的徒弟。”陆浔冷厉的眸子淬着冰霜,“反正你爹也在,正好做个见证。以后这句师父,你不许喊。”
周昫震惊地抬起头,看陆浔眼中尽是认真,不像是吓唬他的样子,仿若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陆浔俯下身要掰开他的手,周昫被他这动作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师父!”周昫手上抱得更紧,但陆浔铁了心要走,掰他的力气也一点没松,眼见着自己就要抓不住人了,周昫在那争执之下慌了神,“不要,我错了,师父,我听……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