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字说的信誓旦旦,仿佛生怕别人不信。
田浩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画蛇添足。前面看似咄咄逼人的提问,实际上句句都是抛砖引玉,这种细微的铺垫虽无伤大雅,但讲多了未免显得刻意,过犹不及,像是要强行为他洗白。
白正义安静的听着,手心摩挲着下巴的胡茬,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田浩见白正义一直不说话,干脆也闭了嘴,点了支烟擒在手里,心理压力骤增。
他想解释,但无从下口,毕竟擦边的事情他的确干过,就算是把风望哨,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妥妥要吃牢饭的勾当。
办公室内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嗯?怎么这么安静。”白正义回过神来,笑着对他说:“你继续讲。”
田浩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茶几上掉落的一截长长的烟灰掸进烟灰缸。
“你比较想知道那些?”
白正义想了想,说:“这个双喜和段子良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万润保安部是锦衣卫,那双喜就是东厂的行走,专门干脏活的,段子良就是西厂提督,相当于汪直。”他张开五指比划着说:“双喜这样的人,万总手里起码还有这个数,他们相互之间都不认识,全部靠段子良来联系,万信华本人也从来不参与具体决策,只会交代一个大致的方向,打比方我要吃糖,不管你是买还是抢,或者是现学现做都不重要,只需要最后交给他一颗糖就可以。”
白正义听完仰头靠在沙发上,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上的棋盘格。
良久后,他问:“万润的股权架构你了解吗?”
“万信华持股比例至少超过百分之四十,二股东的股份只有他的一半,现在基本不管事,只是挂了个cEo的职位,三股东我只知道名字,从来没见过本人,听说是一个投行的高管,剩下的小股东我就记不住了,还有一部分流通于股市,所占比例不大。”
白正义又问:“万润内部是什么情况?”
“内部?”田浩问,“你是想问内部是不是铁板一块?”
白正义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天花板,说:“任何公司也好组织也好,只要到了一定的规模,就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内部必然有错综复杂的派系。”
“你说的没错。”田浩仰头想了想,“但万润从建成至今,几乎都是万信华一手撑起来的,要说威望和凝聚力,无人出其右...哦对了,说到铁板,有一件事情比较奇怪...”
“没事,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用拘泥于用词。”
“二股东现在很少在公司露面,近半年来,我印象中就见到过他一次,但是...青山经济开发区的万润大厦停工以前,他几乎每天都来上班,不知道是不是跟万信华之间有什么矛盾...”
在田浩的叙述下,天花板上隐隐出现了一盘围棋的残局。黑龙已呈怒海翻涛之势,三面铁壁合围,将白棋大龙逼到角落,如风中残烛般瑟瑟发抖。
白正义突然问:“你知道围棋怎么下才不会输吗?”
“啊?”田浩愣了一下,老实回答道:“不知道。”
白正义笑了笑,抬起手来对着天花板,胡乱抹了一通,棋盘上瞬间乱作一团。他满意的拍拍手,说:“不按规则下,就不会输。”
......
待到李文字和田浩二人走后,办公室内只剩下范可可与白正义二人。
白正义问:“扶摇这两天...状态怎么样?”
自从那天凌晨白正义走后,范可可哪怕熬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也没什么心思休息,直到等来了蔺扶摇获救的消息,她才稍稍安心了一些,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刚刚睡着,又接到了白正义的电话,她便立马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了江滨湾,为蔺扶摇做了全方位的检查,确认了没有大碍后,蔺扶摇却死活不让她走。
蔺扶摇刚刚经历了绑架,见证了近在咫尺的谋杀,又险些被强奸,至今惊魂未定,范可可没办法,只好留在江滨湾,陪着她睡觉,虽然她当时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白天赶了一天飞机,舟车劳顿,又提心吊胆跟着折腾了一夜,早已精疲力竭。
二女皆是强弩之末,一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这两天以来,二女一直同吃同住,关系好的不得了。
“挺好的,她的内心比我想象中要强大的多。”范可可回答道。
“那就好,你们俩还聊的挺投缘的。”白正义搓着手笑呵呵的,假装漫不经心的问:“哎对了...这两天都聊什么了?”
范可可歪着脑袋,笑盈盈的望着他。
“做贼心虚?”
白正义被她瞧的心里发毛,心头涌上一股熟悉的羞耻感,强装镇定的说:“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做贼心虚,我做什么贼了,我有什么好心虚的,笑话...”
“那你打听我们聊天内容做什么?”范可可斜眼瞧着他。
“我嘴贱,行不。”白正义拎着手,在自己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我再也不问了。”
范可可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狗头,正色道:“你有注意到田浩的比喻吗?”
“吃糖的那个比喻?”
范可可点头说:“绑架扶摇,只是手段之一,你得反推万信华的目的是什么。”
“重要吗?”白正义突然皱起眉头,眼神如出鞘的利刃,“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无论他是什么目的。”
“这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而是站在万信华的角度,你已经正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这意味着与你相关的所有人都进入了他的视野。”范可可拉起他的手,说:“扶摇这一巴掌肯定不能白挨,我支持你以牙还牙打回去,但是老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会小心提防的。”白正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你这段时间就住在江滨湾吧,我让爱丽丝过来一趟。”
范可可眨着眼睛想了想,“倒也不用那么紧张,我和扶摇住在一起没问题,别麻烦爱丽丝了,她来一趟也不轻松,再说,她走了,你让陈维怎么想。”
“那倒也是。”
“我的意思是,你别不拿万信华当回事,要么不动,动则必杀,拉拉扯扯肯定是你吃亏。”
“嗯。”
白正义说着,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
“你干什么?”范可可瞪着眼睛,紧张兮兮的问。
“没什么没什么…你说你的,我在听…”白正义搓着手朝她走来。
范可可立马站起身,双手护住胸口走到窗边。
“白正义你疯啦……这是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