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檀郎弓引破相思
“阿姝——”高澄猛然回头,喉间雀跃的呼声,在看清斛律光手中长弓时戛然而止。
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弓弦勒出的红痕,满心失落之际,忽地将长弓甩给仓头奴:“不练了。”
“大将军不是要学此术吗?”斛律光将长弓挂回木架,疾步追着高澄,出了射场。
高澄靴底碾过青石,没有任何停顿,只没好气的说:“要学也不是跟你学。”
斛律光憋着笑瞥向一旁月洞门,一抹淡棕裙裾掠过树影。
高澄想到秦姝只顾自己游山玩水,完全不顾他的相思之情,心里愈发不平。
犹自絮叨:“都说要忘了那没心肝儿的......”
行步渐远,秦姝探出身子,松了捂住唇上指尖,青丝随步轻扬,始终缀在他三步开外。
斛律光抱臂轻笑:“大将军这是要忘了哪个没心肝儿的?”
“少装糊涂!”高澄顿了顿,侧身说道:“今日巡了营,有些乏累,走,咱去找崔季舒,若有新谱的小曲,倒可以......”
还未说完,余光似见一青影闪动,后仰回望,却不见任何身影。
但那人靴底碾过碎石轻响终究漏了踪迹。
“哪来的尾巴......”高澄假意右转又骤然折返,玄色披风旋开半弧,终对上秦姝猝不及防的眸子。
眼底瞬间迸出喜色,一个箭步上前,将人圈进臂弯。
斛律光抖了抖肩,噙着笑退开了数步。
高澄捏住秦姝手腕往身前一带,夕阳在他眉弓投下细碎金光,眼尾却凝着薄霜:“你倒是舍得回来了,害我独相思!”
拇指重重碾过她腕间,忽又放软声气“怎么样?玩够了?”
秦姝埋头在他怀里,享受此刻的亲近满足,回应却显得轻快:“没玩够。”
“没玩够?!”高澄将人扳正对着自己,尾音陡然拔高。
再见她鬓边风尘,作了一声轻叹,佯装生气甩开披风,大步向前行去。
“天下这么大,我哪够时间走?”秦姝紧追上了他的脚步。
“不够时间走?”高澄猛的驻足,忽地转身逼得她又倒退半步。
“那还回来干嘛?”
秦姝低头笑了笑,忽的踮脚,凑近到高澄耳侧,轻声道:“想你了,就回来了!”
听了这句话,高澄眼底碎冰乍破。
“想我了?!”
勾住秦姝腰间蹀躞带往怀里卷,见斛律光倚在廊柱下看戏,故意挑了眉:“想必阿姝赶路也是累了,既然想我了......”
说着,顺势拦腰将人横抱而起,“咱早点回房歇息,好生叙叙……”
斛律光斜倚廊柱,目送那对身影转过另一道月洞门,抬眸见青雀衔枝窜飞,便撮唇作起清哨,那雀儿跟着清鸣应和。
一刻以后,才正正玄甲,跨出洞门。
为了早点见到高澄,秦姝今日只是就了早食,中途也未曾歇息一刻,此时腹内空空,忍不住怨了一句。
“我还饿着呢!”
这话反让高澄笑意更浓,就势咬住秦姝耳垂含糊道:";好......";
“这就带你去...饱、餐、一、顿。”直抱着人往东柏堂去。
进到屋里,只管匆匆为秦姝宽衣解带,一边簇吻着佳人,一边往床榻凑近。
只是移吻至脖颈处,不由得顿了下来,细细闻了闻。
“阿姝,你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秦姝扯着衣襟嗅了嗅,微微蹙了蹙眉,“风餐露宿的,哪有时间洗!”
说着推开了高澄:“我都说饿了,子惠哥哥,先让人弄点吃的过来吧。”
说完再抬起手臂,细细的嗅闻着。
高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婢女备饭。折返时随口问道:";赵北秋人呢?";
“见了明月就去了舍乐那里。”秦姝垂眸答道,素手理着衣襟褶皱。
高澄瞥见她正欲系扣革带,箭步上前攥住一拽,用力回拉:";饭食还有一会儿,先来一回。";
秦姝攥紧蹀躞带不松手,犀角带扣硌得掌心发红,冷笑回怼:“你不嫌我臭吗?”
“我没有......”高澄急声辩解,后悔起自己多嘴,革带缠得手指生疼,索性顺势带人揽腰,又欲将人往榻上压。
未料秦姝旋身错步,青丝扫过他喉结,转眼已侧立在床尾。
人是躲开了,但仍是衣衫宽解,见高澄又扑来,足尖点地跃过矮案凭几,
“你跑什么?给我过来!”
两人隔着案几对峙起来,“不,怕熏到你......”
“你......”高澄扶额苦笑,见追赶无望便缓步踱至案前坐下。
“罢了,共浴倒也别有情趣。”
秦姝轻笑出声,趁机将革带系紧:“长恭现在住在哪里?方才去了宋娘院里,却不见人影。”
她本以为长恭只是换了住所。
案边人影顿了顿:“宋娘执意要去晋阳,你又不在,我便让长恭......跟着回去了。”
抬眼见秦姝眉间凝霜,指尖叩了叩案角:“莫恼,下次回晋阳,我再接回来就是。”
秦姝缓缓坐下,倚着凭几黯然神伤,“都是我,回来晚了......”
话音未落,廊下铜环轻叩:“禀大将军,晚膳已备,能否进屋?”
“进。”
待侍女捧着食盒布膳完毕退至门外,秦姝却只木然拨弄着漆木箸。
高澄见她如此,伸箸夹起炙肉递到她唇边:“不是饿了吗?快点吃东西......往日策马塞北倒不见你念他,这一回来又想得紧了?”
秦姝横了他一眼,用箸别开高澄喂食,径自戳着碗中饭粒。
“别说你饿了,我也饿了”
高澄见她开始用食,自己也吃得欢快,开始絮叨起来。
“我给你讲,那个贼丫头嫁过来了,你猜怎么着?”
“我父亲算是遇着了狠人,整日被她叔叔催生......”
讲到此处,高澄笑得愈发难以控制。
秦姝正经说道:“食不言,寝不......”
话音未落,对面饭粒就喷沾到了脸上,顿时双颊绯红,“高子惠!你喷饭了......”
高澄垂首笑抽了肩,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食案上不说趣事,难道要学庙里泥胎?”
秦姝也没法正经了,倒好奇起来绮娜见到高澄的反应。
“那她可认出了你来?”
“还没见着呢,下次回晋阳,我就学着你,戴个铜面具......”
两人言语愈发轻快,至月垂楼角才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