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是甄嬛的生辰,皇上去碎玉轩用了晚膳,却并未在盼常在处留宿,而是独自去了正殿,连苏培盛都没带。
晚些时候,他又传旨召了果郡王进宫,兄弟二人喝酒喝到深夜。
说来果郡王年底的时候还病了一场,似乎是受凉受了风寒,正好赶上准格尔进京朝拜,皇上没时间去看他,只派人送了些药材过去。
沈眉庄当时忙着期待朝瑰进京,也没想起来这事,其实果郡王染风寒,恰巧与甄嬛有关。
甄嬛这一世在甘露寺并未受什么针对,但甘露寺不比宫中,条件艰苦,万事都要亲力亲为,甄嬛未出月子,流朱包揽了俩人的一应活计,手上新伤盖旧伤,又没有温实初能去照料,还是甘露寺的莫言师太看不下去,给甄嬛拿了一包红糖。
甄嬛往日都是养尊处优的,后来刚生完孩子三天便出了宫,月子期间也没有什么补品,只靠一包红糖撑着,出月子后又开始和流朱一同劈柴、洗衣、做饭,便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就这么病倒了。
甘露寺在山上,雪天路难行,姑子们对甄嬛礼待几分,已是极限,自然不可能帮她找郎中,主持倒是翻了些治疗风寒的药给她,可甄嬛的风寒来势汹汹,根本不顶用。
在这种情况下,流朱只能顶着风雪出去找郎中,半路碰上了果郡王,虽身份有别,为了甄嬛的身子,也只能把她从甘露寺带出来,去了清凉殿。
果郡王不好贸然请太医,躺在雪地里叫自己也染了风寒,又照着太医开的药方多抓了一份,甄嬛留在清凉台休养了好几日,才算是好了起来。
可甄嬛如今到底是出了家的废妃,甘露寺那边不好交代,只能叫流朱将凌云峰的禅房收拾出来,说甄嬛的风寒会传染,单独住在上头,也好与甘露寺的姑子们隔开,免得大家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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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眉庄的预产期在六月,今年皇上心情不太好,没提去圆明园的事,倒是跟敬贵妃提过一嘴远在圆明园的四阿哥,似乎是有接回来宫中的想法。
四阿哥今年十三了,一直呆在圆明园确实不像样。还有一个五阿哥也养在圆明园,但五阿哥身子太过病弱,怕是此生都不会接回来了。
“这事儿皇上没同你说,也是因着你快临盆了,不想叫你辛苦,可我总想着还是知会你一声比较好,四阿哥到底已经十三了,品性如何咱们一概不知的……”
后头的话,敬贵妃没说完,沈眉庄却是明白的:“多谢姐姐,我会注意的。既然皇上要他回来,姐姐将一切安排妥当便可。”
敬贵妃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咱们六贝子身份尊贵,也不必太过草木皆兵。”
四阿哥弘暦可是上一世的新帝,品性自然不差,回宫也是阻挡不了的,若他安安分分,弘曜自然会同他兄友弟恭,可若他生了妄想,沈眉庄也不会手下留情。
争权夺利,向来如此。
(“暦”是“历”的繁体字,上网搜他为啥从弘不从日,有一个说法是,繁体字带日,本书中就都用弘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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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二,沈眉庄发动了。
这一次有经验,腹部阵痛时,沈眉庄便知道自己要生了,由沈母陪着进了产房,稳婆照旧是苏尔氏精挑细选来的,又有永寿宫对其衣食住行的严格把控,倒是没再出什么乱子。
皇上一得知消息便赶来了永寿宫,后宫嫔位以上的妃嫔也陆陆续续来了,有一个算一个,倒是都真心实意地在担心沈眉庄。
“你们娘娘如何了 ?”
“回禀皇上,娘娘眼下精神尚可,胎位也正,只等开十指了。”
皇上点点头,齐妃笑道:“看来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定是个乖巧的,一点都不闹自己额娘呢。”
欣嫔附和道:“是啊,贵妃娘娘是有福之人,定会诞下一个和六贝子一样聪明伶俐的皇嗣。”
皇上听她们说着吉利话,心情都舒畅了,原来他的后宫还能如此和谐。
产房里的沈眉庄已经用了些面,如今正跟着稳婆的指示做深呼吸,这一胎真是怀的极其顺利,便是今日要生产了,她都没有太多不适。
“娘娘,开了九指了,可以开始用力了。”
沈眉庄紧紧攥着床单,咬紧牙关,痛楚还是自下身蔓延开来,她额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不知为何,这次生孩子花的时间似乎格外久些。
“娘娘,贵妃娘娘!”
“眉儿!”
沈眉庄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恍惚间,她似乎又去到了上一世死后的那方天地,迷雾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清晰,那是一个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梳着双丫髻,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旗装。
小姑娘跑到她跟前,抬头看了她一会,问道:“你是我额娘吗?”
沈眉庄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孩子,柔声问道:“你一个人吗?你额娘是谁呀?”
小姑娘很认真地说道:“我叫静和,我额娘是惠贵妃,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宫里人都说,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沈眉庄眼眶一酸:“你从未见过她,那你怪她吗?”
静和摇摇头:“不怪,静和的名字还是额娘起的呢,额娘一定也很想念静和。”
沈眉庄蹲下身,把孩子抱进怀里:“是啊,静和,你额娘很爱你,也很想念你,若有来生,你再做她的女儿好不好?”
静和抬起小手:“好!拉勾!”
......
“眉儿!”
“姐姐!”
沈眉庄猛地睁开眼睛,安陵容和沈母已经哭成了泪人,皇上也在外头一叠声地呼唤:“眉儿,眉儿,你还好吗?”
“娘娘醒了!快,快把参片拿来给娘娘含上,娘娘,孩子快出来了,您可要坚持住啊!”
“哇——”
婴儿的啼哭想起,沈母和安陵容却顾不上那些,只一个劲的叫沈眉庄坚持住,沈眉庄撑起一个笑:“我没事,我就是,做了一个梦......”
“恭喜贵妃娘娘,是个小公主!”
沈眉庄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但还是撑着道:“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稳婆赶紧将公主清洗干净,裹进事先备好的襁褓,抱到沈眉庄跟前:“娘娘,您瞧,公主白白净净的,十分可爱呢!”
沈眉庄赶紧看过去,襁褓里那个皱巴巴的孩子,与埋藏在心底、从未模糊过的记忆重合,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沈眉庄哽咽道:“抱出去,给皇上瞧瞧,就说,就说本宫已经为公主取好了封号......‘温和从容,岁月静好,’请皇上赐下恩典,将公主的封号定为‘静和’二字吧......”
她累极了,说完这话便要晕过去,安陵容握着她的手,眼泪一滴滴砸在她手背上:“姐姐,我去,我亲自去求皇上!”
沈眉庄冲她笑了笑:“陵容,多谢你......”
她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安陵容赶忙道:“采云!采云——”
采云赶紧上前把脉:“淑嫔娘娘别急,娘娘只是脱力晕过去了。”
安陵容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稳婆出去了,眉姐姐想要做的事情,她要为她办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