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徐知月所料，瀑布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一种高级的障眼法。
她刚一走进里面，水幕便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茫的白。
行走其间，仿佛置身于另一处与世隔绝的天地。
徐知月立定不动，右手放在腰间，准备随时拔剑。
可等了许久，这处空间都不见出现任何动静。
等到她的右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出现酸软，不自觉疲累时。
动静出现了。
“弟子拜见宗主，拜见各位长老。”
一道熟悉的女声出现在徐知月身后。
那是自己的声音！
徐知月双手紧握，骤然转身。
眼前正是她一个月前的亲身经历。
从明月剑宗主殿领命，到东盟森林外围撤退。
最后，画面定格在崖底那死不瞑目的“女尸”脸上。
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女尸死前的不甘都一望而知。
死人的面容大多有碍观瞻。
更别说还是一个横死的死人。
但此刻，徐知月却直直盯着那张看着就渗人的脸庞，仿佛要把它镌刻进心里一般。
渐渐地，视角开始转变了。
徐知月不再是一个回顾过去的旁观者，而是身临其境地躺在了那处悬崖底部。
她身上不是穿着陆思言这个舅母赠予的绿竹衣裙，而是破烂不堪的明月剑宗亲传弟子服。
腰间没有了绿级缥缈剑的存在，曾经的青级千影剑也碎了一地。
左手无名指间看不到猫咪戒指的存在。
与小狸、小兔的契约也消失不见。
徐知月再度成为了那个一无所有、无人关心的明月剑宗大师姐。
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重伤濒死的她连一句“救命”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的喉间满是血沫，生机正在不断地从体内流失。
眼眸闭合间，徐知月有些恍惚了。
识海开始不由自主地闪现她这短暂而又平淡的一生。
徐知月没有九岁之前的记忆。
因此，她的过去全部都与明月剑宗有关。
从九岁入宗，到十七岁扬名。
这段时间的徐知月过得还算不错。
可在小师妹薛雨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因为薛雨，她不再是宗主最为看中的弟子。
因为薛雨，她不再是师弟师妹认可拜服的大师姐。
因为薛雨，她被长老们无情舍弃，沦为废人。
如今，哪怕就此死去，都无人收尸。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薛雨！
若没有她，徐知月会是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
若没有她，徐知月会是师弟师妹尊重爱戴的大师姐。
若没有她，徐知月就不会被长老们舍弃，孤零零的在这崖底等死。
要是薛雨不在了，就好了。
一道空灵的声音自识海深处响起。
【徐知月，你扪心自问。】
【你难道不恨薛雨吗？】
“我恨！”
徐知月双眼通红，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来。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薛雨！】
【所以，杀了她吧。】
【杀了她，你曾经拥有的一切就都能回来了。】
“对，杀了薛雨。”
徐知月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
眼见引诱成功，幻梦灵珠正为自己的得手而沾沾自喜。
【真是愚蠢的人修！】
但下一秒，它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就要死掉的徐知月捡起一块千影剑的碎片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你在做什么！】
幻梦灵珠的声音不再空灵，反而满是惊恐。
“做什么？”
徐知月像是懵懂稚子一般重复了一下。
随后，她气哼一声。
“还看不出来？在杀你呢~”
幻梦灵珠没有料到眼前的人修会如此疯狂。
它压下跳到嗓子眼的恐慌，威胁道：
【你我共用一体，杀了我，你也活不了的！】
“是吗？”
徐知月真诚地反问道。
可转瞬，她就将插进自己胸膛的碎片扭转了180°。
【啊！】
【快住手！】
幻梦灵珠尖叫道。
现在它就在徐知月体内，徐知月有多痛它就有多痛。
正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
幻梦灵珠窥探过那么多修士的心魔，量身定制过那么多的幻境。
但没有一人像徐知月这样不要命，上来就先刀自己的。
徐知月不怕死，它还怕死呢。
它好不容易才诞生出灵识，可不能毁在一个人修手上。
【徐知月，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喉间涌现出更多的血液，右手也渐渐脱力。
鲜血糊了徐知月一脸，但她还是坚定地握住碎片不放。
听到敌人有了退意，她艰难地咽了咽血沫。
“展开……说说。”
幻梦灵珠见徐知月这样进气少出气多，一副快噶了的模样，也不敢多废话。
【咱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没有必要闹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所以，你松手，这次心性考验我算你通过。】
【如何？】
幻梦灵珠没想到自己好言好语相劝，换来的却是徐知月的一句“不如何”。
它气急败坏道：
【不松手是吧！那咱们一起死！】
徐知月没有将敌人的死亡威胁放在眼中。
她眯了眯眼，轻声说道：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幻梦灵珠简直要被徐知月的脑回路给气笑了。
它出口讥讽道：
【怎么？这年头是见不着死人了吗？】
【更何况，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这算哪门子的秘密？】
幻梦灵珠不知道。
对于一个修士而言，死后还能复生是多么大的诱惑。
小狸的存在是徐知月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她不敢去赌幻梦灵珠是否还看到了自己有关小狸的记忆。
即便它没有看到，徐知月也不敢去赌它是否会把这一段情景反馈给逍遥宗。
逍遥宗不缺聪明人。
所以，她必须得把敌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上来。
毕竟，她的过往同样不能叫逍遥宗知晓。
除了死人能够保守秘密之外，还有的，就是自己人了。
幻梦灵珠一开口，徐知月就查觉到自己面对的是生了灵识的幻境。
虽然不清楚对方本体为何物，但可以交流就不影响她进行谈判。
“你若奉我为主，我便松手。”
【徐知月！你不要得寸进尺！】
幻梦灵珠被徐知月的不要脸彻底震惊到了。
它从业多年，什么场景没经历过。
像是辱骂、刺杀等等，都是常态了。
但用自己性命威胁它认主的，还真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