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孙儿今日和您说句实话,您逼迫我起誓也不顶用,我只信未来捏在自己手里,谢晋不可能任我坐大,我也必要杀他!”
谢珏咬着牙,满眼的血红,这样的仇怨早早被他用匕首一刀一刀刻在心底永生铭记,怎么可能会忘。
“大渊朝的皇位,哪怕我不坐,谢晋也不可能坐!”
骨肉相残,兄弟阋墙,生灵涂炭,这也是老太太作为太皇太后最不想见到的局面。
她知道自己孙子是什么性格,所以她在临死之前循循善诱,逼迫谢珏许下誓言。
但事与愿违,谢珏经历过这三年的沉沦,早已褪去了他的耿直和赤子之心,他要做的事,逼他起誓也不起作用。
“簌簌,枕下有把短剑,你帮我取过来。”谢珏同她说。
“不。”谢潇知道他要做什么,迟疑着不肯动。
“帮我簌簌。”谢珏回头看她,眼眸里充满了决绝与狠厉:“我除了你,已经无人可信。”
谢潇亦步亦趋,颤抖着手将匕首交给他时,心中已经疼地仿若被人剜了一般。
他拿着匕首,没有一丝迟疑。
“祖母,您论我不忠不义,孙儿认,所以今天就用我自己的鲜血,来偿还大渊朝的生养之恩。”
他朝大渊京城的方向磕了个头:“若孙儿侥幸得活,生养之恩一笔勾销。若孙儿死,下辈子还做大渊人,无怨无悔。”
一声匕首没入骨肉的尖锐声音过后,谢珏高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三哥!”谢潇跑过去接着他。
“祖母,今后,我谢珏与大渊朝,恩断义绝。世人再不能议论我不忠不孝。”他说完这句话,就疼得晕了过去。
心疼了谢珏一辈子的太皇太后,在这一刻竟然唇角竟然溢出了笑意。
“好,今后谢家皇室的宗谱玉牒之中,再无宁王谢珏。”
果然两个固执的人走到一起,必有一个人碰的头破血流。
谢珏对自己下手特狠,胸口的伤口很深,与心脏几乎擦边而过。
一番医治过后,他到次日凌晨方才醒转,吓得谢潇一整夜都不曾合眼,唯恐他不知不觉就没了气息。
谢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他的祖母还在不在。
谢潇抹着泪水,答:“尚在。”
祖孙俩并没有因此怄气产生隔阂,而老太太也很担心他,是生生等着他苏醒之后方才走的。
“舟舟,你为了让哀家放心的走,竟然对自己这么下得去手??”
谢珏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下榻:“祖母,您想让孙儿安心的去攻打大渊,孙儿也想让您了无牵挂的走。”
“原来都被你看穿了。”老太太失笑,呼吸声却渐弱。
谢珏还在陪着她说话。
“祖母,孙儿不是圣人,也曾为自己背叛家国做了北元人而心中痛苦,可您将我骂了一顿,重伤频死过后,如今心中轻松,再无负担。”
老太太也终于放下心来:“那便好。小七舍了一切来追随你,甘愿为你生儿育女,你也要知恩图报,今后定不能苛待她。”
“孙儿会的。” 谢珏推着轮椅,带老太太去看日出:“祖母您看,天渐渐亮起,北元的黎明,其实很好看。”
三人抬头望向东边,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既是一个新日的诞生,又是一个黑夜的彻底消失。
“最后一刻,能有你们两个陪着……祖母很开心。”
谢潇蹲下身子伏在老太太怀里,早已泣不成声:“祖母,下辈子若叫小七遇见您,还要做您的孙女。”
“下辈子……太远了。”
老太太抚着她的脸庞,淡淡的笑意永久停在唇角。
这场日出过后,这位大渊朝为爱孙出走的太皇太后,也终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这双眼睛看过王朝的兴衰,看过三代皇帝的起落,更看清了未来的天下局势。
谢潇终于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原来这便是祖母临死前的最后一件事,不是专程来骂谢珏的,而是来帮谢珏解心结的。
因为老太太已经预见到,谢珏不可能吞下这口恶气,他与谢晋,迟早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莫说如今的姜理夫妇都认为谢珏做了北元大汗不妥,便是将来这件事在大渊朝闹得人尽皆知,谢珏将会被故国的老百姓骂的体无完肤。
一个将帅如若不被世人容忍,即便他赢了,也难以坐稳整个江山,这正是老太太的忧虑。
而谢珏若与大渊朝恩断义绝,那么他接下来再做什么事情,将再无所顾虑。
没有弱点和软肋的敌人,才最可怕。
老太太的丧事告一段落,谢珏身上的伤也好地差不多了。
除了刚受伤时在金帐中躺过一两天,平日里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他日日都在议事的军帐之中会见大臣,忙得脚不沾地。
谢潇担心他身体,日日都往军中送饭,议事的人也不避讳可敦在场,该说什么还说什么。
这日谢潇刚从大汗的军帐之中出来,见到了一身戎装的傅柳。
谢潇愣了愣,扯出了个笑脸:“你这是,从军了?”
傅柳举了举手中的佩刀,笑道:“是啊,大汗已经同意了,还给我封了个官做。领着几百号人呢。”
“你将我安然送到三哥身边,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你素爱逍遥,如今走不是正好?”谢潇暗劝:“战场刀剑无眼,我不想你有危险。”
傅柳说:“北元军中允许女子参军,如今大军士气正好,所有人都在为着南下做准备,我好歹有一身武艺,也想干一番事业,你莫要阻止我。”
谢珏给了女子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个理由,谢潇实在无法反驳。
“谢砀还在京城等你,你若是跟着三哥从军,来日你们再见面时,说不定就要做敌人了。”
“那岂不是正好?”傅柳挑眉,毫不在意:“省得整日缠我,他不是真的想缠我,实则是馋我身子。”
这些话有些露骨,就连已为人妇的谢潇也听得脸红。
傅柳仍然笑道,说得云淡风轻:“等我将来做了闻名天下女将军,身旁男人多的是,一夜换一个,这么一个酒囊饭袋,谁爱要谁要。”
谢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