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1点55分，《极乐》放映到了剧情的最高潮。
章衡将腿上的‘黑色’，塞进兜里，起身出了影厅，进入电梯。
托她那一枚铜钱的福，没再有不长眼的厉鬼冒出来。
到了顶楼，章衡看到通往天台的门是敞开的，也并无意外。
她抬腿走上台阶，兜里的余知素不知感应到什么，将自己从‘黑色’，缩成了一颗‘黑豆’。
天台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唯有一个地方有一个苹果。
章衡淡定地走过去，捡起苹果的一瞬间，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你最喜欢吃的苹果，快吃了它，只要吃了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真的假的？”
章衡抛了抛手上的苹果，“这苹果不错，一看就脆，就不知道甜不甜？”
那声音说:“很甜，比你吃过的任何一个都要甜，快吃，吃了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金钱，权力，美人。”
“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章衡蹙眉，“那你怎么不吃？你不想要金钱，权力，美人？”
那声音沉默几秒，“我已经拥有了数之不尽的财富，这个苹果是你的。”
“是吗？”
章衡拿出手机，“v我一亿。”
“……”
四周一片死寂。
约莫过了两分钟后，一双手臂从后揽上章衡的腰，“阿衡，吃了这个苹果，吃了它，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先前是女声，现在是男声。
章衡有些好奇地回头，以为会看到绝世美人，没想到是一张余知素的脸。
“……”
真遗憾。
看不成美人，章衡立刻将脸转了回去，拿起苹果咬了一口。
“行，咱们一言为定。”
话音未落，她双瞳骤然一缩，手里的苹果落下，变成一缕鬼气消失。
“阿衡！你快看，前面好多钱，可能有十几亿，你快去拿呀。”
章衡眼前出现一座座用金钱堆起来的山，在钱山之后，还有更多的金山。
那声音不断叫她:“阿衡！快，有人过来了，别让她们抢走你的钱。”
章衡眼里四周果然出现了上百人，个个都双眼发红地盯着那些金山钱山。
“好，我不会让她们抢走。”
章衡朝前跨出去。
一步踩空，人就立刻下坠。
那道声音消失了，长着余知素脸的鬼也消失了，金山钱山更是没了踪影。
“章衡！！”
余知素从章衡袖中钻出，变成人形，抓住她的手臂，想要阻止她下坠。
一到天台察觉到一个恐怖的存在，他就将自己缩得小小的，努力降低存在感，只听到章衡在自言自语。
但突然章衡就跳楼了。
他吓懵了，反应过来才冲出来。
无论他怎么做，他都拉不住她。
没一会儿，余知素就满脸是泪了，认命一般抱住章衡，垫到她身下。
“你别怕，你不一定会死，落地的时候，我将所有鬼气凝成保护罩……”
“那我谢谢你了。”
“？”
余知素探出脑袋，正撞上章衡含笑的一双眼睛。
“老实待着。”
章衡将余知素揽进怀里，朝上空甩出一枚铜板，一条金线自她指尖出现，连接铜板，带着她飞回到大厦楼顶。
双脚落地，章衡立刻将余知素收进袖中，朝三个方向各甩出一枚铜板。
楼顶静默了一瞬后，卷起冲天怨气，无数厉鬼从四面八方冲过来。
万鬼嚎哭，洛城的天刹那黑尽了，月亮，星辰，路灯……光芒全被隐去。
整栋大厦也陷入黑暗。
章衡记得电影院里还有不少人，立刻往地面扔下三枚铜钱，直达地下室。
金光冲天而起，连成三角大阵。
烈阳之气如浪潮一般，涌向那些普通人，如此就可保得，她们安全离开此处大厦，不被厉鬼啃食。
躲在万鬼后的东西，见章衡还有心救人，似乎是被激怒了，更多的厉鬼爬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章衡。
如此危急关头，章衡却一动不动。
来一个厉鬼靠近她，她不是一脚踹出去，就是一拳砸出去。
她居然肉搏。
余知素没被那些厉鬼吓死，倒是要先被她给吓死了。
……鬼被吓死后，还叫鬼吗？
余知素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到，正想摇晃头，就看章衡咬破了指尖。
她一滴血落到地上，洛城整片天空都似乎停滞了一秒。
然后地上亮起了一道道金光。
余知素震惊地张大了嘴。
原来章衡刚才不是在锻炼自己的体术，她与那些厉鬼打斗时，每到一处都是有意为之。
她悄无声息地在地上放了一枚又一枚铜钱，当她的血落下，铜钱间的金线连接起来，大阵便启动了。
“躲好。”
章衡说着，跳到高台上，四条金线连到她的位置，以她也点，成了个网。
余知素不明所以，却知道是对自己说的，立刻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颗。
‘咔嚓——’
像是从地狱来的一声。
先前嘶吼的万鬼陷入诡异寂静。
突然，十八道金光冲天而起，穿破洛城天空的怨气鬼雾。
红月临空。
章衡设下的阵法里冒出一个尖顶，接着是塔身，而后是底座。
“灭魂塔！”
先前蛊惑章衡吃苹果的那道声音从厉鬼之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惧意。
“你是谁？！你怎么能让灭魂塔在阳间现身？！”
那道声音带着鬼气扑向章衡，被她随意一拍，给拍散了。
其他厉鬼看到灭魂塔，哪里还管章不章衡的，疯了似地往外逃。
然由章衡为中心的天罗地网，她一开始就早早设下，她们一个都逃不了。
灭魂塔打开，一个巨大的旋涡出现，将所有厉鬼吸去。
又飞出上千上万条带钩的铁链，冷酷地刺穿一个个鬼魂，或直接让她们魂飞魄散，或将她们撕成两半……
运气好点，是惨叫着被拖进塔中，待被镇压千年后，或许会成为黄泉的一部分，或许会成为地府死生花的肥料。
蛊惑那十八人跳楼的厉鬼，少说活了有三百年，生前大概学过玄门法术。
所有厉鬼都被吸进去后，她躲过所有勾魂链，来到章衡的脚下。
“该死！拿命来！”
章衡面无表情地躲开一击，伸手一抓，竟抓来一条勾魂链。
厉鬼惊了一瞬，就一瞬，便被死死定在原地，被勾魂链刺穿了脖子。
“做鬼也要有鬼德，杀人就杀人，要敢作敢当。”
章衡将厉鬼扔开，看着她被拖进灭魂塔，又说:“我看你挺眼熟，六年前在一所大学，你是不是吓死了一个人？”
那鬼没来及回答，大概也没有听清，就进了灭魂塔。
十分钟后，章衡踩着月色回家。
余知素趴在她背上，两条腿晃来晃去，清脆的铃铛声在夜里特别惹耳。
章衡是最烦吵闹的人，任由那声音在耳边响了半个多小时，却没说什么。
她方才想起来，六年前她是见过余知素的。
阎王叫她去抓个厉鬼，路过一所大学，她看到一个男生背后有鬼手印。
她当时很忙，也就多看了两眼，就匆匆离开。
她这人当人时，活了一百多年，做鬼又做了上千年，骨头软了，魂也是软的，懒得很。
她主张的，是能躺就躺，事不撞到头上，绝不会给自己找事。
章衡一天就只能做一件事，记也只能记一件事。
她早就忘了六年前的事。
要不是方才那厉鬼的爪子，中指比食指短了一截，尤其少见，她也不会想起来。
绕了一圈，人还是救了。
虽然已经成了鬼。
回到家里，章衡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余知素榨了苹果汁，又是给她按摩肩膀，又是按腿，还去浴室放热水。
狗腿得不行。
章衡泡了澡出来，接过他手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给了他一个苹果。
“今天伺候的不错，赏你的，回去歇着吧。”
余知素:“……”
这混蛋果然把他当仆人。
章衡往床边走，余知素先一步坐了上去，“阿衡，我们不是要谈……”
“噤声！”
章衡打了颤，“别让我再听到‘阿衡’这个称呼，那死鬼就这么叫我的。”
余知素:“……”我忍！
“章衡，我们是在谈恋爱吗？怎么别人谈恋爱都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说得这样直白，该懂了吧？
章衡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她低头看着余知素。
10秒后，她扔掉毛巾，将人提起来摸摸头，抱了抱，再举高转了一圈……
然后扔到了门外。
“晚安。”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觊觎她这个上千岁的老人家，真是不成体统。
余知素:“……”
so？恋爱是你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