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陵疯了。
在他拒绝接受所有对宋清挽遗体的相关处理,坚持要把她带回国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像是见鬼了一般,工作人员竭尽全力的劝他放弃这个想法,甚至把当时的院长都给惊动了,他们纷纷以为是宋陵无法接受妻子离去,想着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某天他却悄悄地带着宋清挽回了国。
至于他是怎么带着一具尸体回国的,谁也不知道。
他也没回宋家,而是花了大价钱雇了一群人去华国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人,似乎找到了符合要求的人之后,他便会亲自前往去查验,但基本上都是叹息摇头。
不对,一个都不对。
宋陵越来越急,毕竟他等得起,清挽可等不起,如果再找不到人的话,她的灵魂马上就要被下面的人收走去过奈何桥投胎了,她会忘记这一世的一切,忘记清寒,忘记他。
也就是在这时候,老人再次出现。
宋陵对他的神不知鬼不觉早已没了当初的恐惧,反而有一丝庆幸和激动,他上前去讨教问询该怎么办,对方只是眯起眼睛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然后呵呵的笑:“看来我留的东西,你只学了个皮毛啊。”
皮毛?
怎么可能呢?
宋陵下意识的想反驳这个想法,毕竟那书被他来来回回的翻了不下有百来遍了,真正意义上的快要把书给翻烂,他甚至能都倒背如流,怎么能是只学了个皮毛呢?
“还请……大师赐教。”
“这人世间的种种,不过是因果轮回四个字,”老人说,“有的时候你想要的东西并不是远在天边,而是近在眼前。”
宋陵自言自语的低喃:“近在眼前?”
他好像懂了老人的意思。
“不要总想着主动去寻,缘分该来总是会来的,”
于是宋陵也不折腾了,他回到了京城,准备给宋清挽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是老人给他找的,这群人是为了定期给宋清挽进行“锁魂”,让她无法去投胎,找到了人之后就立马进行仪式。
宋清寒松开了揪着宋陵衣领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后退,面前的父亲让他感到无比陌生,陌生到让他害怕。
“爸,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宋清寒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自己都听到了什么,“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这么折腾母亲呢?!她已经死了!你是想让母亲死后都不得安生吗?!”
话落,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这是第一次,宋陵打了自己的儿子。
男人的眼白布满了红血丝,压抑了太久的情绪让他现在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性:“清寒,我接受不了她离我而去,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我可以接受她变成任何样子,只要她能回来。”
“既然她不让我与她同死,那就只能同生。”
“儿子,你也不要想着阻止我,”宋陵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事情你就算对外说也没人会信的,大家只会认为疯的人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忘了,你可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在宋清寒的成长经历中,宋清挽因为许多迫不得已的原因都是处于缺席状态,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宋陵既当爹又当妈,宋清寒的为人处世,价值观基本上和他有百分之九十的重合,某种程度上来说,宋陵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况且宋陵完全可以将此事对他隐瞒,等到千钧一发的时候再和盘托出,到时候他再怎么不同意又能怎么办呢?都已经先斩后奏了。
还是那句话,宋陵太了解这个儿子了。
难道宋清寒就甘愿母亲这么离开自己吗?宋陵再怎么尽职尽责,但他终归不是宋清挽,人类对于母爱的渴求是天生的,这种渴求让他拼了命的去学医,拼了命的去想要为母亲求得一个生的希望,他其实更比宋陵希望她活。
只是随着他的年龄越来越大,周遭专业的学术环境让他的理性战胜了感性,他接受了母亲治不好的事实,早早的就做了心理准备。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甘心。
宋陵清楚,宋清挽的死迟早会让他们父子俩疯一个,既然那个人不是宋清寒,那就只能是他了。
但他不会让儿子独善其身。
他知道,宋清寒会理解他的,只是需要时间。
事情如他所料,随着宋陵一日日的带他过来,宋清寒从一开始的抗拒再到后来的沉默,再到现在,二人已经可以进行没有什么隔阂的沟通。
“清寒,”宋陵从垫子上直起身子,“这是我最后的挣扎了,如果真的没什么结果的话……我也不会再有希望了。”
“如果失败了,哪怕她到时候怨我也好恨我也好不爱我也好,我是一定要随她而去的。”
“自己一个人活着……实在是太痛苦太痛苦了。”
宋陵这一生为的也就只有“宋清挽”这三个字。
宋清寒沉默不言,他再度看向了墙上母亲的遗照,半晌后叹了口气。
……
葬礼那天,京城下起了细密的雪花。
宋清挽在大众的心中名望颇高,再加上宋陵这次也没有设门槛,简而言之主随客便,所以这次葬礼基本上有头有脸的都来了,短短半个小时院内就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
莫惊鸢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雪色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要下达的趋势,她今日戴了顶黑色的丝绒礼帽,头发低挽在脑后,抬起头的瞬间像是油画中的美人活了过来。
她伸手接了几片雪花:“今年倒是鲜少下雪。”
话落,有什么东西覆盖在了她的头顶,景嗣已经撑开了伞:“或许也是天意吧。”
莫惊鸢挽上他的手,两人亦步亦趋的向厅内走去,今天她这衣服倒是穿对了,长衣长裤在这种天气下简直方便的不行,所以即便是较冷的天她也不是很着急的进入室内,甚至还有心情和旁边人聊了起来。
“我听说这位女士叫宋清挽是吗?”
景嗣点头:“是不是也感觉意外?这种随母姓的家族在现在,尤其是京城来说的确很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