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聪的记录是完整的,是它主动去捉捕精诚飞行的空中骆驼,主动销毁。然而,在销毁之前,空中骆驼有主动撞向聪聪的伴侣穿越机,视频里非常清楚。
大家在会议室里,把所有证据拿出来。
何苗给的解释:我司的无人机完全是系统自控,不是飞手主观操作。第二,无人机只有在判定威胁到自身飞行安全的情况下,才会采取被动防御措施。
“低空飞行可能会有树木、白色垃圾和其它杂物,为了避免缠绕螺旋桨,造成飞机坠毁,特地设置了捕捉功能。首先是空中骆驼主动袭击,聪聪为了自保,才采取捉捕行动。然而,空中骆驼在被捉捕后应该停下来,等待聪聪将它送回到安全地带。可是,空中骆驼非但没停,还在运转,最终造成了撞击山崖,进而坠毁。要不是聪聪足够稳定,就会被它拽下去,同归于尽的!”
何苗拿出精诚飞行官网上的配置信息给大家看:“空中骆驼的造价相当低廉,功能也非常简单,但聪聪并不是啊。我有理由怀疑对方是故意的,一换一,摧毁我方设备。”
高所问他:“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理由吗?”
“有啊。”何苗说:“聪聪属于概念机,在我们公司仅此一台。而空中骆驼正在批量组装,损失了也不可惜。我们老板是靠聪聪吸引来了李想这样的投资方,而如果聪聪被摧毁了,融资就此结束,我们公司很可能面临资金链断裂、破产。这对于精诚飞行来说,是完全有利的。毕竟,空中骆驼载重300公斤,就叫价600万,而聪聪最大载重600公斤,才200多万。如果我们将聪聪量产,投入市场,他们就完全没饭吃了。”
Luna现场反驳:“你们是恶意低价!有可能实现吗?就算能实现,也必定是裸机200万,要充会员,每一个配件都单独收费计算。”
“这只是你的揣测。”何苗看着她:“或者,是你的计划。”
高所那天亲眼所见,撞击发生的瞬间,谢雪萤在向自己喊什么,可惜自己没听见。
但是他看见了谢雪萤在向自己挥舞双手,可以确定不是她控制无人机捕捉对方。
如果那个时候,在她身边安排人手保护……
高所想起谢雪萤跟自己说过的话:死夹子要整死我。
她们之前必定早有恩怨,不仅是商业竞争这么简单。
高所给飞云打电话,飞云在电话里大声说:“我亲眼所见,空中有不明物体靠近谢雪萤,我赶紧过去给她绑安全绳。之后,她突然间被一股大力掀飞,掉下栈桥。这不可能是风!因为我当时就在她身边,我没有感受到风!”
即便是有身为警察的飞云作证,Luna还是冷笑一声。
“身高不同,体重不同,迎风所受的力度也不同,这是基础物理知识。”
何苗霍然而起!
李想拉着她,使劲拽她坐下。
第二段视频记录,则是聪聪折返,去救谢雪萤。
在大会议室投屏展示,所有人都看着,谢雪萤被悬吊在栈桥上,腰上的安全绳绷断,整个人向山谷坠去。聪聪俯冲,弹射捕捉网,将谢雪萤捉住,之后沿着山谷的走向飞行了相当长的距离,抵抗风势,稳住姿态,才将她带回来,放回到安全地带。
市里的陈局听说这个事,也来参会,两段视频重放好几遍,她沉默了很久。
她问高所要验伤记录。
事件发生之后第一时间验伤,谢雪萤除了脑震荡之外,身上只有刮擦伤和腰部的安全绳勒痕,并没有撞击伤。
并不能证明是空中骆驼将她撞下空中栈桥。
李想哈哈一声笑。
“无人机气流吹拂,力量足够将一个成年人掀翻,要验伤是没有证据的。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吗?”
“没有发生的事,一定要栽赃给我啊?”Luna嗤之以鼻:“也许是她脚滑。”
就在此时,陈梦古敲门进来,他拿到了最新的情报。
当晚救援的对象—美丽湖山庄后厨杂工小郑招认:是精诚飞行的一个人问他买当地野物,给了他五千块钱,还说立刻就要。事发当晚,小郑去山里捉野物,赶上下雨,同伴都走了,他自知套不到什么野物,就跟对方联系,告诉对方今天晚上没有收获。对方则说,在山的某一处有蛇窝,要小郑捉蛇。还威胁小郑,如果他不做,就跟山庄老板举报他干私活,还要跟政府举报他非法捕捉野生动物。
小郑没想到会引来无人机搜救,害怕事情败露,所以当时不敢抬头,试图躲在灌木丛中。
“先有小郑被困,后有无人机搜救,这一系列事件是精诚飞行自导自演。”陈梦古看向会议桌另一头的Luna。
所有人都看向她。
Luna脸色白了白,叹息一声,站起来。
“各位领导,这个人是谢雪萤的弟弟,他难道不应该回避吗?”
陈梦古看着她,目光坚定:“我是警察。”
“你已经不是东风县的警察了,这件事情不是你的工作内容。”
高所敲了敲桌子:”回答问题。“
Luna努力撑着面皮不塌。
“这一切只是偶然巧合。即使有人向小郑买野物,也是私下的交易,不能代表精诚飞行。”
李想发声。
“毫无飞行器操控经验的人,入职贵司一个星期就能拿到执照,就能上岗救援吗?贵公司有发飞行执照的资质吗?”
Luna嘴唇颤动了下。
“没有。”李想自问自答。
“所以,精诚飞行故意用几个根本没掌握飞行器控制技术的飞手来负责救援,主观上就是对救援的不重视。这起事故是由贵司引起的,又在救援中故意出错,最终造成的设备损失,只能由你们自行承担!而我方人员受到了生命威胁,这件事情无论你怎么狡辩,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Luna颓然坐下。
“你可以起诉,可以采取任何手段调查,我也会利用一切手段维护我司的正当权益。”
她忽然吐出一口气,脸色渐渐回暖。
“但是当晚的救援,并不是我主导的,我在陪几位领导吃饭”
最终这件事被定为意外。
精诚飞行当晚的现场救援负责人及相关飞手被辞退,因为该公司没有发放飞行执照的资质,被责令整改并罚款。
谢雪萤坐在车里,从精诚飞行的门口路过,特地停下来,好生欣赏了一番这个崭新的厂区。
地段不错,就在县城西边新开发区最显眼的位置,门口道路平平展展的,距离高速路不远,附近地块还空着,既不怕有人偷窥也不怕上下班堵车。
大门开了,Luna开着粉色路虎出来,身后跟着个卡车,而执法人员随后而出,将大门贴上封条。
何苗摇下车窗,用车载步话机喊话。
“刘美枝女士,好走不送啊。”
Luna从驾驶座钻出来,扶着车门翘脚看着她们,并没有还嘴,手指点点这个,又点点那个,你们给我等着!
回去路上,何苗绷着脸,埋怨谢雪萤疏忽大意。
“你就不能等我回来?”
“时机不等人啊。”谢雪萤放平座椅,把墨镜扣在脸上:“人家特地趁你走了,欺负我势单力孤。”
“那你也应该带着陈梦古一起啊。你一个法师,深入敌营,这事本身办得就不聪明。”
谢雪萤没说话。
何苗也不说话,专注开车。
车内气压低。
过了一个减速带,何苗故意没减速,把谢雪萤颠了一下。
“哎,你还吓我,还嫌我惊吓不够?”
谢雪萤整个眼眶都是青的,天天晚上做噩梦。
在县城医院住了几天,又在舅舅家养了一个星期。姥姥特地拿着她的一件衣服翻山越岭地去美里湖山庄栈道上,一边挥舞着衣服,一边喊她的名字。
“回来吧,回家吧。”
姥姥拿着衣服回来,给她盖上,抱着她在怀里,问她:“小雪,回家了吗?”
谢雪萤眼中含泪,哽咽着说:“回来了,回家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没有太明显的好转,再怎么不愿意离开姥姥,也只能回市里。
陈万方夫妇联系了市里的医院,现在人就在医院等着,随时到了随时看。
何苗开车往市里走,一路小雨淅沥沥,心生萧索。
突然腰被挠了挠,她痒得一下挺直身子。
“我开车呢,你别闹。”
谢雪萤掐着她的腰摩挲摩挲。
“谢谢啊老铁,要不是你,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事发当天晚上,何苗远程看着聪聪的操作,突然听到有人喊,丢下救援人员控制聪聪转向,就看见谢雪萤坠落桥面!
她当时吓得心脏都停了,赶紧指挥聪聪去救,就在谢雪萤腰间安全绳绷断的同时,聪聪弹射捕捉网,抓住了她!
别说谢雪萤做噩梦,她这几天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你要嘎嘣一下死了,我就剃度出家。”何苗抹一把眼泪:“人间不值得。”
“别呀。”谢雪萤按着座椅起身,捏捏何苗的肩膀:“别哭别哭,我不是没死嘛。我属乌龟的,千年万年活着。”
“扯淡。”
何苗破涕为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等一下我就改微信备注,就叫谢乌龟。”
后面还有一辆车,是李想带着飞云。
飞云不是本地人,是齐齐哈尔的,她家人想把她接回去,但她害怕回去会被催婚,便借口说秋收忙碌,不给家人添麻烦,跟了谢雪萤走。
相比于谢雪萤,她的伤才是真正严重,两条腿的大腿位置被玻璃切割出深深的口子,县医院的医生说,只要再深一点割伤动脉,人就没救了。
她也是一时血勇,当时根本没考虑后果。高所给她申请了个人三等功,给她高兴的,一路都在各种群里显摆。
李想被她吵得耳朵疼。
“老妹儿啊,我不嫌你闹腾,你稍微小点声,我听不清导航了。”
“我管你叫什么,叫姐夫么?”
“叫哥哥。”
飞云有点不好意思,她得躺着,一路都得靠李想照顾,虽然见过,但也不太熟悉,且又是谢雪萤的丈夫,怎么也得有点距离感。
“要不换一换,让何苗来开这辆车,你跟你媳妇一起多好啊。”
李想抽空看她一眼。
“你是警察啊?”
“第一天发现?”
“那我考考你,你觉得成为夫妻必要的元素是什么?”
“结婚证。”
“还有呢?”
“没有了。”
飞云笑了笑,合法夫妻的唯一证明文件就是结婚证,若说其它的,感情、利益,甚至于孩子,那都不是成为夫妻的必要因素。
俩人没见过面能不能领证结婚?能。俩人没感情能不能成为夫妻?也能。
李想无声笑了起来。
“所以你的结论呢?”
“我觉得,你不太像是小雪姐的老公,你们俩更像是同事、合伙人。”
李想拐进一个加油站,按顺序排队,拧开矿泉水,插上吸管给飞云。
“结婚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嘛。”
飞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看着他:“你媳妇受伤,差点命都丢了,你不照顾她,反倒来照顾我,这在我们东北叫什么?”
李想不知道如何处置已经开了瓶且插着吸管的矿泉水,在手里捏着。
“故意伤害险些致人死亡,却没有承担任何后果的,又叫什么?”
飞云闭嘴了。
“你这位小同志,封建思想,偏见!”李想瞬间板起脸:“难道我就不能是出于道义和善良照顾你吗?再说了,我也没有照顾你,我只是运输你。人家是往我车里装一个大活人,还是装两百斤大米,我都是同样的对待。”
“没问题。”飞云点点头:“等我家收完水稻田,新米打出来,给你两百斤。”
李想笑喷,偏头看着飞云,诚心发问:“你真的不怕吗?你差一点就死了,值得吗?“
”值得!“飞云敬了个礼:”我是警察,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高于一切!“
李想一下哽住,看着她,目光深深。
去市里医院,两个伤病患都重新做了检查。
谢雪萤得到了一大堆安神药,而飞云则每天都要去打吊瓶。
谢雪萤的新房已经办完了收房手续,添置了家具,是陈梦古操办的,家里一概粉粉嫩嫩,每一扇门都有蕾丝荷叶边门帘,每一块地毯都是花朵的形状,连吊灯都是雪花的造型。
这里就地了成为了女生宿舍。
而在江对面,陈梦古的家里则多了一个李想。
何苗家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她把石头扔下了跟家人打擂台,自己跑回来,这一两天内就得回去。
谢雪萤支棱起来,主动承担照顾飞云的任务。
但是她自己晚上也睡不好,夜里惊醒,飞云行动不便,没法去照顾她。
何苗在粉嫩嫩的客厅里主持家庭会议。
现在的情况,是飞云每天都要去医院,谢雪萤可以送她去。吃饭,是胡玉凤和陈万方做好了给她们送过来,家里的卫生什么的也一并收拾了。
白天暂时好说,晚上,家里需要有一个人守夜。
何苗说:“我的意见是让李想和陈梦古换班,一人一天。”
谢雪萤不同意:“干嘛不直接让李想来呢?梦古白天还要上班,巡逻一天够累的了,而李想天天闲着没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