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公公在前,云冉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未发一言。
走了没多远,就见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孔嬷嬷。
她疾步走了过来,对他们行了个礼后,低声对贺公公说:“娘娘有几句话想交代郡主,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说话的时候,她将鼓鼓囊囊的一袋银子递了过去。
“那咱家就给你们半炷香时间,郡主抓些紧吧,皇上还催着呢。”
“谢贺公公。”云冉谢过后,快步迎了上去。
孔嬷嬷将她拉至一旁,低声吩咐起来:“今日危险重重,德妃娘娘很是担忧,特让老奴过来等着。”
“娘娘有心了,云冉感激不尽。”
“娘娘想阻止,但被皇上训斥了,还说娘娘越界了。”孔嬷嬷皱着眉,“所以,没能帮到郡主。”
云冉心里悲凉无比。
她知道此次一来,就是被大周皇上当成了棋子,还是可以随时牺牲掉的那种。
更何况,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父亲,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她深吸一口气:“请转告德妃娘娘,不要操心我的事,让她好好保重身体。”
云冉转身要走,孔嬷嬷一把拽住她,将一方形玉佩递到了她手里:“如果遇事不妙,先退为上策,出了会同馆后,亮出这个,就会有人接应你。”
云冉抿紧嘴唇,将玉佩退了回去:“不用。这是德妃娘娘防身的,不必用在我身上,不值得。”
她说完后,行了礼,转过身大步大步走向贺公公:“我们走吧。”
此时招待使臣的宴会在会同馆中进行,此馆紧挨着质子宫,常年空置,每年只有使臣觐见时才会使用。
此时的会同馆已是布置一新,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腰佩玉带,头戴翎毛,威仪严整。
突厥联合其他部落的使臣也穿上了突厥国的服饰,翻领袍加上披发编辫,坠着厚重的金饰铜饰。
只是这些使臣因为前些天患病的事,好些略带着沧桑和憔悴,明显瘦了一圈。
瘦归瘦,他们眼里的凶光却不容小觑,看来这次是带着任务而来,势必要让大周出出血了。
大周国皇上一一扫过下方使臣,目光落在了为首的两人身上。
一个身材魁梧威猛,虎背熊腰,仿佛一头壮硕的公牛,目光凶残狠戾。这是突厥的大将军,阿史那达干,曾杀害了大周不少将士。
另一个脸色青白,瘦弱矮小,瞧着很不起眼,但这人却坐了首座。这人是突厥王的幕僚,名为李思摩。阴险狡诈满脑子算计。
其余一些应该都是部落的酋长或者文官,唯唯诺诺听从二人指挥。
这一场,显然是鸿门宴无异了。
宴会一开始,宫里的婢女开始上菜。大周国皇上极重礼仪,酒水菜肴均尊重部落饮食,马奶酒、水煮牛羊肉备了许多。
“众使臣不必客气,尽情享用。”皇上举起酒杯,“来者是客,待宴后再细商边境之事。”
李思摩喝了酒后站了起来,拱手还礼:“此次我带来了部落的礼物,以全宴请之恩。”
“这么急吗?”皇上笑了笑。
他们展示起了这次带来的礼物,都是一些部落的羊皮毛毡等物,就跟铺子里卖的商货差不多,加在一起也不值百两银子的程度。
李思摩面不改色,不但没有自知自明,还介绍起这些东西,把他们描述成突厥的珍品。
这些东西一出现,让大周皇上以及大臣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些算什么好东西,倒不如不送来得好,这是明显的羞辱。
大家一眼看出……这些人就是要当众激怒他们,只要一激怒,这些突厥人就有理由来闹大了。
众臣隐忍不发,皇上也面色平稳,说了几句场面话表达对突厥王的谢意了事。
李思摩又双手举起一封帖子:“这是我们突厥王派我送来的求和帖子,还请大周皇帝过目。”
一位公公接了过来,快步走到皇上跟前,将帖子呈过去。
皇上接了过来,展开来扫了一眼,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帖子里的内容哪是求和,分明就是挑衅。
他们要的,是边境附近十五座城池。
还要大周每年提供助军旅之费,银百万两,金十万两,织物二十万匹。以示和平休战之诚意。
何等屈辱无以复加,字字句句都在打大周的脸。
李思摩笑嘻嘻问道:“大周皇帝,此帖是否有诚意?”
皇上没说话,可眉间的愠色却是清晰可见了,在场的大臣瞧见了,结合那些寒酸的礼物,也猜到了信里的内容。
其中一个冲动地站了起来,想要说话,皇上问起来:“刘爱卿可是要敬酒?稍等片刻吧。”
那人只有悻悻坐了回去。憋屈,实在是憋屈至极!
皇上望着面前笑嘻嘻的李思摩,扬声道:“求和之事明日再议,今日只为饮酒,诸位请坐吧。”
李思摩也没说啥,转身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旁侧的阿史那达干则眼神四处搜索,一脸的不怀好意:“大周皇帝,我们可是提前就说好了,这次来,要见见我们突厥的遗妇锦华郡主,怎么?人还未来吗?”
此话一说,威远将军皱紧了眉,手掌攥成了拳。
三年前的和亲屈辱之极,救回了人来,却还要遭受这番说辞……什么叫突厥的遗妇?他们还真是不要脸了!
可此时此刻,边境之处动荡不安,突厥联合众部落大军蓄势待发,已将几处重要区域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今他们兵壮马肥,而大周因为连着几年的旱灾洪灾和瘟疫国库虚空,军需匮乏,真打起来,很难有胜算。
所以皇上此番只怕会隐忍下去。
他叹了口气,望向旁侧的几位与他交好的朝中官员,几人也都神情严肃,一言不发。
威远将军正想着,皇上说话了:“锦华郡主也很想见见诸位,朕已派人接她入宫了,还请稍候片刻。”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贺公公清亮的声音:“锦华郡主到!”
“传她进来。”
大家的视线齐齐望去,只见有一纤瘦单薄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