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听得胸口酸涩:“你别这么说,你和我不一样,你并不是一无所有。等你封了王,有了自己的封地,你的人生会重新开始。”
“我这具身子……”他自嘲起来,“还能重新开始吗?”
云冉定定看着他:“能。”
“为什么你不愿意……”
云冉急急打断他的话:“那些事你就当它是场梦吧,它原本就是不应该的。魏逍你知道吗?我一直当你是弟弟,在我心里,你和孟照尘其实是一样的。”
“弟弟……”魏逍忽地笑了起来,这个笑却含着苦涩,“你竟然这么想的啊,我早应该知道了,我竟然一直在幻想你能和我在一起,我真蠢啊!”
“对不起魏逍,我配不上你的好。”云冉眉心轻颦。
魏逍沉默半晌后,低声道:“我也不愿当那死皮赖脸的人,你走吧,远远的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谢谢你魏逍。”云冉一脸感激看着他,屈身行了个礼。
他侧过头去,不愿看她:“还不快走,再磨蹭,被我四哥发现了,你就走不了了!”
他的声音分明带着哽咽,他的身体也分明在颤抖。可是云冉什么也做不了。
云冉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快步上了马车。
很快一纵人便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小道上。
而城门外的魏逍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他望着远处茫茫不可见的方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是真的……一点也没我呢。”
此时的云冉,靠在车厢的软垫上,心里也是难过万分。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难过,可是刚刚与魏逍告别时,差一点就哭了出来。
并不是舍不得他,而是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孤独无依的自己。被周遭吞噬的恐惧与无措汹涌而来,仿佛世间只剩下了自己。
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腹部,对这个莫名到来的孩子,似乎没那么恨了。
无论如何,这孩子只有自己,他也需要自己。
她对冯嬷嬷他们说了改路线的事后,冯嬷嬷并无异议,觉得这样更好。
沉玉与春杏更兴奋了,她们早就听闻淮南是鱼米之乡山清水秀,所以更期待了。
从临安城到淮南有两条路线,一是马车,二是坐船。
前者较为舒适,但耗时漫长,要半个月才能到。而坐船可以节省两三日的行程,会有晕船的风险,但更能避免被追赶。
左右衡量之后,云冉还是决定走水路。
她不敢多冒一点点风险。早些到达淮南,才能真正踏实。
他们的马车一路顺当,当日傍晚就到达了驿馆。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继续赶路。
就这样紧赶慢赶着,白天赶路,晚上住店,大约在三天后到达了龙离江码头时,她整个人才算放松了下来。
此时她才确信,临安城的人不会再追上来了。他们彻底安全了。
此时是雨季,乘坐客船的人不多,冯嬷嬷包下了整整一层顶舱,连送饭食都只能送到门外,每日也排了镖师轮流守着。
毕竟客船鱼龙混杂,二层和一层客人也多,她们都怕发生意外。
她已经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到如此的地步了。
龙离江上风景甚好,虽是阴雨绵绵,但也有一种朦胧婉约之美,云冉站在甲板上发呆,恍惚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似乎上一瞬还在临安城石头巷的小院子,这一瞬怎么又站在这里了。
第一天还算好,江水平缓,行船缓慢,大家都没晕船。可是第二天,忽然大风大浪加暴雨,客船极为颠簸,一直晃晃悠悠难以平静。
云冉她们全都晕得厉害,哇哇地吐,特别是冯嬷嬷,她年龄大了更是严重,说是一动弹就泛晕,只能一直躺在床榻上。
第三天风浪小了许多,冯嬷嬷也恢复了一点,可以喝些清淡的粥了。
几人也开始讨论着之后的生活。
冯嬷嬷说想辟块菜地,种些蔬菜瓜果,再养些鸡鸭牲畜。她说她从小生活在村里,就过着这样的日子,后来去了孟家,再也没机会经历这些。
云冉连连点头:“正好我也想跟着学学种菜……到时我们就寻了房牙子,找个大点的院子。”
沉玉说她想吃淮南的美食,听闻那里有特别好香的蟹黄包和各色点心,她早馋了。
“吃,全都吃一遍,还能饿着我们不是?”
只有春杏犹犹豫豫,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奴婢可不可以学琴啊……奴婢见别人弹琴,手指轻轻弹下去好听的琴声就出来了,可羡慕了……”
“当然可以了!”云冉来了兴致,“我从前也学了一些,虽比不上专门的琴师,可教你也是绰绰有余,到时咱们一块儿练吧。”
几人讨论得兴致勃勃,说着说着,冯嬷嬷忽然抹起了眼泪:“真的像做梦一样,我们竟然真的离开了。”
云冉伸手挽住她:“祖母会保佑我们的。”
因为过了太多苦难的日子,时常动荡不安,所以从前的她们根本没敢想还能自由地活。
客船在龙离江行进了五六日后,终于在一个叫广林的地方靠了岸。
这里已经处于淮南地界了,一下船就能发现,这里的人衣着打扮与临安城的完全不一样了。
临安城的人讲究的是雍容华贵,正统气派,多是端庄大气的装扮。
而淮南的人却温柔婉约。街上的女子瞧着温润柔和,说话轻声细语,如同从画卷中走出一样。
自然,男子也是如此,街上极少见到身量高大威武的,倒是白晳温雅的书生更多一些。
她们下了船后,好奇地打量着。就连一向淡然的云冉也透过帷帽望着四周。
他们从船上卸下马车马匹后,继续赶路,
一路上,沉玉喜滋滋的:“二小姐,我你瞧那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有街上那些软软的小调,听着就美滋滋的。”
“我也喜欢这里。”春杏早看出了神。
冯嬷嬷也说:“难怪别人说哪里也比不了淮南盛景呢,听说那些诗人才子尽在此处定居。”
云冉嗯了一声,她也觉得如此。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湿漉漉的雨气,这何尝不是自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