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府邸,不停地传出笑声来。
“常老弟,近来公务繁忙,辛苦了!”
吴翔端着茶杯,脸上堆满了客套的笑容。
常志良哈哈一笑,放下茶杯,肥硕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哪里哪里,都是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分忧嘛!吴老川儿今日大驾光临,可是稀客啊,不知有何指教?”
他心里门儿清,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吴翔突然拜访,定然有所求。
吴翔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常老弟,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想请老弟帮个小忙。”
“哦?吴老川儿但说无妨。”常志良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吴翔从袖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不动声色地推到常志良面前,压低了声音:“是关于那个楚川……”
锦囊口露出一角晃眼的银白,常志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去碰。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着内心的波动。
“吴老川儿,不是兄弟不帮你。只是……那楚川,如今可是白知县眼前的红人,连县丞吴海大人,不也栽在了他手里?”
吴翔闻言,眼中闪过不屑。
“常老弟此言差矣!吴海那是自己蠢,被那个酸秀才刘文清拖累了!再说了,白知县欣赏他?哼,不过是看在那几本书的份上罢了!他一个白身,无权无势,常老弟你手握县中兵权,缉捕盗贼,维持治安,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对付一个毛头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常志良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吴翔的话有几分道理,吴海倒台,确实有刘文清的因素。而且,自己和白易的父亲白知县关系平平,远不如和吴家的交情深厚。只是……楚川那小子,似乎总有些邪门,总能化险为夷,不得不防。
见常志良还在犹豫,吴翔加了把火,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诱惑。
“常老弟,你可知道,楚家那书铺,如今可是日进斗金!靠着那什么《三国演义》,银子跟流水似的往里淌!你想想,随便寻个由头,查封他的铺子,抓他的人……到时候,那白花花的银子,还不是……”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常志良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端着茶杯的手也停顿了。
日进斗金!查封铺子!这几个字眼像小锤子一样敲打着他的心房。县尉的俸禄虽然不少,但哪有这种来钱快?
风险?风险是有的,但若是操作得当,收益也是巨大的!
他抬眼看向吴翔,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最终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
这笔买卖,似乎……做得!
“吴老川儿言重了,”常志良放下茶杯,脸上重新挂起热络的笑容,“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吴翔见状,心中大定,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一切仰仗常老弟周旋!”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楚川凄惨的下场和那诱人的财富。
与此同时,楚川也回到了楚家书铺。
刚踏进门,就看到姐姐楚巧玲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雀跃:“川儿!你回来啦!”
“嗯,”楚川应了一声,看着书铺里依旧忙碌的景象,心中稍定,“铺子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一切都好!”楚巧玲连连摆手,随即凑近小声补充,“对了川儿,大伯和大壮哥回来了!娘说晚上叫上他们,一起回家吃饭!”
大伯楚铁牛?大堂哥楚大壮?
楚川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对于这位大伯,他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但那位大伯娘周氏……楚川至今还记得她当年在自家最困难时那尖酸刻薄的嘴脸和避之不及的态度,连带着对大伯一家也失了几分好感。
楚巧玲似乎看出了楚川的犹豫,连忙解释。
“川儿,你别多想。大伯其实人不坏,当年咱们家最难的时候,他还偷偷接济过我们几次粮食呢,只是大伯娘她……”
提起周氏,楚巧玲也忍不住撇了撇嘴。
听到大伯曾经帮过自家,楚川心中的那点芥蒂淡了几分。
血浓于水,既然回来了,见个面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好,我知道了。”楚川点了点头,“他们人呢?”
“大伯先回家去了,说安顿一下。大壮哥就在县里的清风酒楼当伙计,娘让我跟你说一声,让你回来后,我们一起去酒楼找他,正好一起回去!”
“清风酒楼?”楚川重复了一句,点头,“行,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兄妹二人交代了铺子里的伙计几句,便朝着清风酒楼的方向走去。
清风酒楼是县里中等偏上的酒楼,平日里也算热闹。
然而,楚川和楚巧玲还未踏入酒楼大门,一阵刺耳的呵斥声便传了出来,夹杂着瓷器摔碎的脆响。
“废物!你长没长眼睛!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我的衣服!你知道我这身衣服多少钱吗?”
“猪脑子!倒个茶都能洒!这个月的工钱你别想要了!”
楚川和楚巧玲对视一眼,都听出这声音似乎是在斥骂一个伙计。
两人加快脚步走进酒楼,只见大堂角落里,一个穿着体面的锦衣公子川儿正指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褂、身材壮实的年轻人破口大骂,地上还有摔碎的茶杯碎片。
年轻人低着头,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掌柜也在帮腔,对着那年轻人训斥个不停。
而被骂的那个年轻人,不是楚大壮又是谁?!
“大壮哥!”楚巧玲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掌柜斜睨了楚川和楚巧玲一眼,见他们衣着普通,脸上鄙夷更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哪来的野小子野丫头,这里没你们的事,滚开!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他又连忙对着那锦衣公子点头哈腰:“李公子您消消气,消消气,为这种下人生气不值得,我这就让他给您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