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得,本县又能有什么意思?”
李瑜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觉得有那么些好笑。
“你们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就全都私吞了不成?”
就没想过给他分上一笔不成?
虽然这句话没有明晃晃说出来,但是很明显李瑜就是这意思,就差把这句话给写在脸上了。
陆清远先是觉得惊诧,然后就满脸惊喜地道。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县尊放心,不管是亏了谁也绝不会亏了县尊,小人这就去安排。”
本来以为县尊不告发就不错了,谁知道新知县主动要入伙,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还可以继续发家致富。
陆清远的身影渐渐消失,李瑜手中的俩核桃转得更快了。
“龟儿子的狗杂种!”
他昨夜才悄悄去看了县衙粮仓,那是每年新收上来的部分赋税,存起来作为灾情时的救灾粮。
若一年里平安无事的话,便会充作俸禄发给差役。
可是昨日他到粮仓一看,外头的粮袋确实是新米没有错,可那都是牛屎蛋蛋表面光罢了,
将外头的粮袋搬开一看,里头的粮袋子里全是发霉陈粮。
李瑜不是那种水至清的人,可救灾粮都动的人还叫人吗?
那叫畜生,畜生乱护食儿还要挨顿打呢。
“备马,我要去见杭府台。”
济南知府也就是他的直属上级,姓杭名峻字子岳。
乾元二十一年的二甲进士,去年刚刚调到济南任知府。
赵铁山有些担忧:“杭府台愿意帮咱们吗?”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处罚几个低等衙吏的事儿。
其实不管是知府还是知县,对犯错官吏都没有直接任免权的,他们头上还有很多顶头上司管着。
钱粮这块儿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就是布政司的事儿,刑狱这些有问题那就归按察司。
品行有问题吊销功名,那得是学政们才能管。
当然知县知府的意见很重要,有切实证据上面也会处置,他们县尊要杀鸡儆猴也就罢了。
可现在要将整个县衙清洗一遍,那知府就得帮着忙上忙下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学政全都得动起来,人家愿意这么麻烦吗?
也没什么交情啊,还不如搁府衙坐着看会儿闲书呢。
李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正王相说有事儿找杭子岳的。
杭子岳要是敢说不管,他回来就把那玩意干啥烧了。
从县衙后门溜出去的时候,李瑜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曹甫。
“本县今日去哪儿了?”
曹甫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恭敬地回答道。
“县尊今日哪儿也没去,属下没有见县尊出过衙。”
李瑜满意点点头抬步就走,李铁衣将早备好的钱袋子丢进曹甫怀里:“县尊请兄弟们喝茶。”
曹甫连忙伸双手接过钱袋子,那分量让他乐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谢县尊。”
另外几个衙役也是满脸欣喜,只觉得这新县尊也太好了。
曹甫除了将银子分给知情人以外,还盘算着要请县衙所有人吃个酒,否则这个都头坐不稳。
当然还得办好县尊的差事,否则他这个都头也不用干了。
出城以后,李瑜忍不住问道:“我也没让你给钱呐?”
不是自己的钱,也不能随便乱造啊。
“哦县尊,这是娘子吩咐的。”铁衣闻言忙解释道:“娘子说在事没办成之前,最好得对这些衙役厚赏。”
李瑜闻言便没有说话了,他主要是怕惯坏了这个差役,怕他们以后没了赏钱就不干活儿了。
可妻子既然说了事没办成前,那就说明事儿办成后不会再这么撒钱,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讨论的了。
府衙。
杭峻早知道李瑜会过来找自己,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快步从内室走出笑着跟李瑜打招呼。
“上任前就听老师说起子璇的文章,便想着什么时候能共事,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着了。”
在京城苟了七年的杭峻,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成熟男人的气质,跟那些愣头青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不快不行啊。”李瑜拱拱手,然后才无奈地道:“王相让下官治理好章丘,可县衙里上上下下都烂透了,所以不得不来求杭府台帮忙。”
杭峻闻言笑着喝了口茶,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那么我该如何帮你呢?”
他老师王相是干御史出身的,别的地方他可能干不过范相,可就论消息通达的事儿三个范相也是比不过的。
两年前王相就知道章丘的事,故意将这个缺儿一直留着,就为了让眼前这位李瑜累积经验。
刚好他也非常想知道,王相如此看重的年轻人到底如何?
李瑜微微笑了笑,将自己的打算一一说来。
夜幕降临,整个章丘县都被黑雾笼罩着。
整个县家家门户紧闭,有钱的点个灯一家人聊聊天。
没有钱的早早就躺进了被窝,为朝廷的下一任牛马努力着。
县衙本是为民做主的地方,可此时陆清远却带着主薄江言,抬了满满一箱银锭来与李瑜分赃。
李瑜随手拿起一个大银锭,在玻璃灯下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是官银融出来的吧?”
虽然没有官银的标志,但银子被故意融过的痕迹太明显。
除了是官银以外,李瑜根本找不到其他原因会大批量融银。
“县尊火眼金睛。”江言拍着马屁:“这是修水库那五千两其中的两千两,剩下的三千拿去将水库建好。”
“这两千两是孝敬县尊的,还望县尊莫要嫌弃。”
知道内情的有五个人,光县尊一个人就分了快一半。
他觉得诚意已经拿出来了,谁知道李瑜完全不满足。
“本县是不是很好忽悠,你们今儿抬这箱银子来打发要饭的?”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萧云舟替了五年知县。
两千两银子就想打发了他?他长了张好说话的脸吗?
“这……”
江言不知所措地看向陆清远,后者也是始料未及,他没想到李瑜年纪轻轻胃口却如此大。
李瑜左手往旁边一伸,李铁衣立刻递出一本账。
“乾元二十五年,二十六年,二十四年粮仓的备用粮去哪里了?卖了多少钱?老李可都一笔一笔的给你们记着呢。”
老李的胆子小,稍微吓一吓就将裤底子都扒出来了。
当然他也愿意网开一面,谁让他们曾经是同行,他也知道底层打工人不得不为之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