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拼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局中人观不清全貌,而局外人则看不见内里。
艾尔海森自认为是局外人,醉花楼的庞老板,那老资格翡翠,乃至被小人下了套的邓梓蜕都算是局外人。
而局中人,目前无非就二人——死去的玉世子,和失踪但被发现尸体的‘锦绣’姑娘。
而在局外人看来,案件的全貌简直不要太过清楚。
一切的源头都落在三月前庞大海和玉满楼作出的腌臜事,正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才导致了锦绣姑娘心生恨意,策划了这一系列报复举动。
亲自手刃仇人,随后间接拖庞大海下水,借朝廷之手,一窝端了醉花楼。
计划之缜密,就连艾尔海森都不得不鼓掌称一句‘佩服’。
因为她几乎是将自己手中可利用的一切全数利用起来了——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一名弱女子,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
但是事情的内幕真如外人看来的这样吗?
太过完美的计划,看似毋庸置疑的事实让艾尔海森不禁多想了一层。
“为什么锦绣的计划没有出现差错呢?”
这并不是鸡蛋中挑骨头,而是源于他自己对于人性的认识。
像锦绣这样看似坚强的女子,内心往往柔软,做事也难免会有些不利落。
若是她杀玉世子的力道少上一分,或是躲避巡逻卫兵时脚步慢上半拍,其最后的结果都会发生天差地别。
这计划看似精妙,处处卡在了她能做到的极限上,但正常人真的能做到这一连套计划都不出半点差错吗?
复仇计划执行的如此完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执行之人宛如一台精密的机器,作出了她该有的稳定水准,其中究竟是化悲愤为动力超常发挥,还是……
想到这里,艾尔海森神色变得凝重,但如今手中的线索还是不足以让他进行下一步推理。
只是疑点已经出现,就由不得他多想了。
修书一封寄于邓梓蜕,信中提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希望他保持城门人员的审查。
倒是只字未提自己心中的疑惑。
——
没过几天,邓梓蜕突然找到艾尔海森,兴高采烈,口口声声说替他寻来一件好差事。
“这段时间御史要下江南视察,我替你要到了一个随行名额。”
这可是个难得的美差,轻松自在,而且还是公家出钱,说白了就像是次公费旅游。
朝堂之上简直抢疯了,人人毛遂自荐,邓梓蜕念着艾尔海森先前的恩情,也是挤破头费了一番功夫才抢到手。
“也是这些天城外的土匪安分些了,若是换了他日,那些御史还真不敢出门。”
城外的那群土匪有多凶艾尔海森也是知道的。
可以说嚣张到了目无王法的地步,无差别地抢每一个出城的人。
钱财和人命拿走,好看的姑娘则留下来当压寨夫人,弄得前段时间人心惶惶,出城的人都少了些。
“官家出手了?”艾尔海森合上书本,抬眼问道。
“那哪能啊,那群当兵的不知多少年没打过仗了,养的一身膘,肥的像是粮仓的老鼠一样,胆子也和那些老鼠一般。”邓梓蜕摇头,“哪里凶得过土匪,一个个都缩卵不肯出兵。”
邓梓蜕话中带了几分火气,清廉如他很是看不惯他们硕鼠般的作为。
艾尔海森一时语塞,垂眸略加思考。
若是不是官家出手,想必就是有其他人出面压下了这群土匪。
但是又是何人出手呢?
剿灭土匪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连朝廷都是放任其增长,不愿意碰这个烫手山芋。
“听坊间传闻,似乎是路过的游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剑砍下了那土匪头子的脑袋,吓得其他土匪抱头鼠窜,溃不成军。”
艾尔海森对邓梓蜕的言语并没有表达认同。
且不提拔刀相助又如何能一剑砍下头颅,光是路见不平四字就不见得真实。
倒也不是他内心阴暗,偏执地认为这世道没有古道热肠的人。
只是那种不计后果,一腔热血的傻子往往都活不长久,反倒是面善心恶,一肚子坏水的骗子更能在这世道中生存下去。
哪怕是邓梓蜕这样的老好人,不也是因为自己帮了他一个忙,才回报这份‘好差事’吗?
毕竟这混乱世道,人总是自私的。